对着唱词册子,越听越昏。谢幕之后,魏南和东道主闲谈,扮杨妃的顾老师来打招呼,关陆被她反复审视,莫名其妙了半天。魏南理解她:动静不小呀,这位观众究竟有多困才睡得着。
孔老板上回在自己的地盘做东,请的陪客多,热热闹闹像个堂会。魏南让小徐推掉了。这回到年底,趁着大家应酬,孔老板新立名目来邀,魏南就也应约。
听昆曲、养兰花、泡茶、藏玉什么的,今已成江南四大俗,奈何魏南喜欢。关陆考虑了一下,说,“要不我再试着去被熏陶一回?”问魏南几点的场,准备先在苏家吃饭,再赶去云生。
这番安排忙的是他。魏南大致说了,关陆拿盘子去冲洗。魏南看他连衣袖都忘了挽,关上水,问他在想什么。
关陆懒得擦盘子,甩掉水珠,径直拉开橱柜放进去。他答魏南的问题,“苏优啊,小丫头鬼灵精怪的,今天问我们的事。”
魏南看他一眼,意思是你才比她大几岁,装什么老。
关陆觉得很冤。
他七九年生,说八零后,显得装嫩。
他要改口,把自己划分七零七五吧,又成了卖老。
再过些年,指不定年龄就成了魏南的死穴。
关陆不厚道地设想一番,又问,“你说她究竟怎么知道的?”
魏南微微一笑,关陆这个人不做则已,一做到底。只要起心,就非寻根问底不可。
把魏南追到手,关陆最早告诉任良,任良打死不信。那时关陆和庄慈尔虞我诈大半年,刚分手,于情于理,都应该找下家。但对象要是魏南,魏南给他登堂入室,就天下大乱了。关陆得过且过地拖了半年,没向苏邕坦白。后来东窗事发,都打算送点速效救心丸了。万幸蒋美愿在,几句话,一餐饭,消弭掉兄弟间的缝隙。
知情人就那么三、四个,谁告诉苏优。
魏南去书房拿茶杯,回来关陆还没想通。他斜靠流理台,推开窗,点了一支烟。
魏南回来,就听关陆说,“其实我挺喜欢你抽烟的样子。”
他眼神认真,魏南从他手上把烟抽走,吸一口,再还回去。关陆隔着烟雾看他的脸,把烟灰缸移到肘边,又说,“谁号称彻底戒烟的。”
魏南一笑,顺手合上橱柜门。
橱柜里有套骨瓷餐具,是蒋美愿送的,关陆瞥见,便摁灭烟,“哎。”
这套瓷器有段公案。
魏南不用骨质瓷,他近四十起心敬神佛,觉得骨瓷兆头不好。有次一个日本经销商来开会,为每位董事备了一套骨瓷,他没派人去拿。
后来蒋美愿送了一套给关陆,关陆无奈带回家,魏南居然没说什么。关陆一看,颇稀奇,您不嫌这是骨灰烧的了?
魏南让他看礼盒,说这一家用的是人工合成的骨粉。
关陆就明白了,蒋美愿指不定多早就留意到了。他这嫂子要是不干苏夫人这份有前途的职业,去情报部门也是一把好手。
魏南今天没管烟的事,关陆又点一支,绕厨房转两圈,问魏南,叫外卖还是出去吃。
魏南动手泡了茶,倒一杯给他,“随你。”
魏南口味清淡,关陆照着点。打完外卖电话,等了二十分钟,心存侥幸地再叼一支烟,他这么得寸进尺,魏南也不管。
晚上关陆坐在床上,用手机打游戏,要覆盖王琦在飞机上留下的记录。他玩劲上来,催也没用,魏南拿起浴巾,按他肩膀。
关陆回头看他,说,“您老人家这一戒烟把我也搭进去了。”
魏南擦完才说,前几年有位长辈去世,肺癌晚期。
次日魏南先醒。关陆放弃了晨跑,非工作日,总要睡到早间新闻播完。
魏南在睡衣外面加披睡袍,洗漱之后,推开书房联通阳台的玻璃门。
阳台栏杆外正对一片树梢,春夏两季,常听见鸟鸣。昨夜下过雪,这时干冷静寂。
关陆扔在卧室的手机响起来,铃声吵闹。魏南刚回卧室就看见,关陆蒙着被子,犹在负隅顽抗。
魏南捡起他扔地上那手机,看了来电显示,直接接通。苏优脆生生地说“姓关的你敢不接人家电话打了两回才接太过分啦”。
魏南走到床边,掀关陆的被子。
“小苏,是我。”
电话那边静了一阵,小姑娘都能听见自己心跳声,反应过来,飞快地卖乖,一口一个魏叔叔,那个,麻烦你把电话给关陆可以吗?
此时,关陆已把被子扫在一边,皱眉问,“谁,一大早。”
他小时有起床气,父母过世后有意控制,再没犯过。近来连日疲惫,再让什么吵醒,心里就堵着一团火。他把苏优当成亲妹妹,火发不出去,盘膝坐在床上,听她叽叽喳喳。答应完,挂掉电话,脸色仍是差。
魏南拉他一把。
关陆反应整整慢一拍半,抓魏南的手站起来,也不知他哪里想岔了,看魏南一会儿,口气不善地说,是不是我错觉?您最近怎么父性大发的。
魏南不介意他大早上的不会说人话,说句“也不错”,把他往主卫带。
关陆被剃须刀划了道口子,泼一把冷水,彻底醒了。他洗漱完跑去找魏南,一屁股坐书桌上,端起沏好的茶就喝,说我待会去孙家接苏优,孔老板约你几点在哪啊?
关陆不待见孔德辉,孔老板发家史不甚光荣。现在眼镜一戴,文质彬彬的样子,本质不改,还是专绕着带腥气的肥肉转。
要说魏南身家颇丰,孔老板动过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