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这才是他得以在死后重生,再度睁开眼睛后又遇见那人的因果。
慕容昭敏,你倒真对自己狠得下心。
他望着那个背影许久,直到眼底什么都看不清,心底更是一片血肉模糊,脚步却不自觉的朝着那个方向迈去,一步一步的慢慢靠近,虚幻的指尖伸出却触不到那人的衣角,只能小心翼翼的停步在他身后,一点点展开手臂环绕那虽然比自己高,却已然削瘦的不成人形的人。
轻轻将头枕在那人肩上,不让自己虚幻的肢体透过他玄色的衣衫,江洛玉死死咬住下唇,蓦然抖得不成样子,长长的眼睫垂下时泪水滴落,杳无踪迹。
“昭敏……我好痛……”
痛的快要死了。
那人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任由背后瞧不见的人将自己环抱也毫无反应,直到许久许久过后,终于缓缓转过身来关上了雕花门,低身坐在窗畔的罗汉榻上,深棕色的眸子已然暗淡的看不清楚神色,却莫名温柔。
江洛玉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乌玉般的眸子带上了一层薄雾,低身跟着上了榻坐在他身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瞧见不远处的那一丛雪梅盛放,看着那人极为吃力的伸出手去,苍白的指
尖拂过窗下生长着的梅花柔软的花瓣,喃喃道:“梨花……”
梅香阵阵,而梨花如雪。
江洛玉眨了眨眼睛,强自将泪水收了回去,忍不住再度伸出手,想要去握那只削瘦冰冷的手掌——今生已然握住不知多长时间的手,前生却再也难以回头去看那人的眼。
“你还记得那年的梨花……开的那么漂亮,让人两辈子都忘不掉……”
被他环抱住的人没有说话,被风扬起的发丝带着血的气味,拂过江洛玉虚幻的脸颊和指尖,他不仅再度小心翼翼的收紧手臂,怎么都扯不出一个笑容——眼前的这个人要比那人好上千倍万倍,前世他为何会爱上那么一个蠢货,甚至不惜为了那个蠢货赔掉自己的性命?
这一生再度能有重来的机会,到底是为了让他能够散去一身怨戾之气,还是为了让他能够早早遇见面前这个人?
他怔怔的想着,直到那人抬手关上雕花窗,斜靠在罗汉榻上疲惫的闭上眼睛时,都未曾完全想清楚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此时让我梦见你,知晓你要为我陪葬,我才终于知晓,原来你才是我重生的缘由——可昭敏,这难道是天意对我的惩罚?”
他缓缓低下身去,薄红的唇擦过侧着身阖上眼睛,仿佛已睡熟的人那张狰狞面颊,然而无论如何想要说出的话,都传不进那人的耳中:“你看,它让我这样梦见你,这样遗憾着不能弥补,不就是在惩罚我有眼无珠,怎么都看不见你么?”
第395章 来世再见
皇帝诞辰那一日,冷宫的火焰早已被扑灭,养心殿和景仁宫却同时冒起了浓烟。
那人依旧是一袭简单的黑衣,削瘦挺拔的站在宫门前,目光深幽的看着面前被逼宫的乌雅氏叛军砸坏的一小半宫门,唇角蔓延出一抹讥讽的笑容,跟随在他左右的人仍是那个假侍卫,此时也仍旧穿着那身侍卫服,面上却多了几分胜券在握的笃定。
“主上,里面已经乱了起来,禁军暂时被死士挡住了,可他们人数众多,怕是不能挡太长时间。不过片刻之后乌雅氏的人应当就去了,正好可以让他们互相对抗。”
玄衣人听到此处,目光淡淡划过面前头顶上那巨大的烫金牌匾,声音愈发森冷:“皇帝身边豢养的那些暗卫呢?”
“回主上,那些暗卫被皇后杀掉了一部分,其余的一些人被乌雅氏收买,另外一小部分估计不足以在这么多人面前保护皇帝。”
“既是如此,按计划让那些禁军哗变,趁乱杀掉皇后,然后嫁祸到南静隆身上。”玄衣人说罢这话,目光微微一动,苍白削瘦的手指在手炉上点了点,脸色在晨光中看起来白的发青,“乌雅氏所出的那个小皇子?”
假侍卫打扮的人闻言,立时上前一步,面容上带着隐约可见的几分复杂,压低了声音悄声稟报道:“虽然我们没动手,但那个小皇子在宫变的时候,已经被一个不受宠的宫嫔偷偷勒死了。”
“还未曾真的打起来,倒迫不及待的开始狗咬狗了。”玄衣人看见了他脸上细微的神色变化,眼底却黑的什么都看不清楚,惨白的面容上陡然掠过不正常的嫣红,压抑不住的咳嗽声紧跟着响了起来,“既如此,那……咳咳……”
“主上!”
“无事。”推却了身畔属下要来搀扶的手,玄衣人停不下喉间的低咳,眼神却冷冽如同磨亮的锋刃,声音更是嘶哑低沉,“宫内此时一片混乱,禁卫军也都不在此处,正是下手的好时机,不必顾忌于我!”
假侍卫闻言,立时后退了一步,带着身后的几个死士对玄衣人躬身行礼后,便快步朝着宫门口走去,不一会就消失在冒着浓烟蔓延血腥气息的宫墙中。
血与火,仇与恨,贪婪和yù_wàng,疼痛与死亡,抑或是——背叛与深爱。
江洛玉一直安静的站在他身边,直到那个假侍卫离开后,目光方从面前冒着黑烟的廊柱上一掠而过。他早已不再想看那些可笑可怜的戏码,眼眸落在身畔强忍住自己喉间嘶哑的咳嗽,慢慢直起身来的人,下意识想要去抬手去扶他,却每每在伸出手时穿过那单薄的身体,只能死死咬紧牙根,不让自己喉间迸出一样的哀鸣。
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