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台也是好意,在下不会不分黑白的,还是多谢了。”白衣公子瞧见他低身行礼,腰不多弯一分,手指平平竖着拇指朝天,虽然不算十分打眼,笑起来却显得极为温和的面容藏在袖后的人,眼底的光芒一闪,含笑抬手道。
“请坐。”
两个字过后,对面的玄衣人张开了眼睛,和白衣公子一同注视着来人,瞧着他动作自然洒脱的拂了拂椅子,端正的坐在了另外一面,宽袍大袖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搭在椅柄上,宝蓝色的长衣完全舒展开来,几乎没有一点褶皱,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书生卷气,却不像书呆子那样死气沉沉,反而显得规矩有节可敬可慕。
白衣公子以前从未遇过这样的人物,乌玉般的眸子里暗光微闪,抚了抚自己的衣角,坐直了身体同样对他拱手一礼,同做书生模样口齿清晰,一板一眼的回答道:“今日巧遇,得见公子这样的人物,也不知可否告之姓名?”
书生见白衣公子换了态度,唇角多了笑容,却也宠辱不惊的再度抬手,恭恭敬敬回道:“在下姓陆,单名一个琴字。”
白衣公子听了这个名字,突然微微皱眉,仿似想到什么,连忙问道:“哪一字?”
书生神色依旧淡然,拱手回道:“铮铮为乐,无丝竹靡伤,无琵琶风雅。”
白衣公子的眉头未解稍松,同样回了全礼,不见一丝勉强:“原来如此。”
陆……琴?却是这个琴?可看这般做派,却不像普通人……
就在白衣公子放下手来,对面的书生刚准备接着拱手发问时,不远处的窗边却突然闪过一个湖绿色的人影,其后是一个少年惶急着没有焦点的目光,以及他带着哭音的声调,好似很是有些害怕:“公子,公子?!公子您跑去哪里了,小绿找不到您了,呜哇哇哇——”
说到最后,那少年小厮眼泪汪汪,一边嚎着一边哭着叫公子,竟蹲在离酒楼不远处的地方,赖着不肯再挪动一步了。
白衣公子听到声响,便对着书生略一点头,打开了窗户后朝外看了一眼,心中突有所感,回头一看在自己身畔探出眼光的书生,果不其然的瞧见他叹了口气,眉宇中都是无奈之色,突然退后一步朝着自己再施一礼,毫不避讳的开口言道。
“抱歉,底下是家仆找来了,兄台稍等片刻。”
看着那宝蓝色的身影即使是下楼,都是一板一眼规规矩的,白衣公子弯了弯唇角,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看起来像是假寐,其实一直暗中观察那人的玄衣人,含笑问道。
“如何?”
玄衣人沉默了片刻,缓缓抬起眼来:“有趣。”
闻言,白衣公子含笑喝下了一杯酒,仍是为那辛辣的味道皱了皱眉,好容易才缓过劲来,笑着夹紧了那白瓷的杯子,指尖轻点桌沿,话语中仿佛带着深意:“连你也说有趣,那就是真的有趣了。”
玄衣人点了点头,听出他话中有话,思索片刻后,突然眼神一暗:“他姓陆?”
白衣公子唇角缓缓掀起,目光转向窗外正朝着那小厮走去,气度平和风姿难比的人,眯起眼睛说道:“不错,看这气度教养,以及这近乎苛刻的一举一动,若是寒江阁没有描述错,就
一定是大泷那位新右丞的唯一嫡双,这样的风度却有如此女气的名字,他倒是给自己遮掩的好。”
玄衣人垂下了眸子,顺着他的眸光看去:“他真叫陆琴?”
白衣公子再度抬手为自己满上一杯,随即将还剩下半瓶的酒扔了过去,声音中有些漫不经心,仿佛早已料到了: “是啊,不过可不是铮铮琴音的那个琴,而是腹地断春,其下有苗的那
个字。”
“他是双子?”
“看起来的确不像,是不是?”薄唇凑到白瓷边上,袅袅的热气浮现上来,愈发显得那双唇红的惊人,“如此风姿的男子,全身上下又是古怪到极点的规矩,却显得很是有些可爱,让人见了就忍不住想要多说几句。”
说罢这话,他略微抬起眼来,果不其然瞧见那双據拍色的眸子,又是定定的望着他了,不由无奈的点了点头,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酒杯:“好了,每次称赞别人你就要吃醋,不过这一次我可冤枉,因为这一句可不包括我。”
这一回不等话音落下,他的目光再度落向窗外,已经几句话劝说好了小厮,正直起身体朝着这边走来的那位“陆公子”,手中的象牙骨扇滑至指尖,一点点展了开来,其上的骨片被阳光一照,竟隐约有着冷冷的银色光泽。
“他本是个妾的孩子,还体弱多病本来听说是养不活的,后来只因为运气好,正好当年的一个庶子,也就是当年落魄,后来投靠八皇子之后,现下已是陆丞相的叔父收为继嗣,谁知道风水轮流转,现下竟成了这样的身份,那些嫡系的兄弟姊妹都快恨死他了,更别说私底下为了把这个双子赶下位置,用的各种不堪入目的肮脏手段,不过也不知道是那些人的手段不够好,还是他的本事厉害,至今他还活的好好的,更没有身败名裂被赶出家族。”
话音未落,白衣公子握紧了掌心中的骨扇,再度慢慢合了起来,乌玉般的眸子移动到了刚刚推开大门,正面带微笑朝着自己这边走来的那个人身上,虽然仍是再说,这一次却不再用嘴,而是直接逼线成音了。
“虽然他出身低贱,直至今日,却已然是大泷名闻书院的大学士,可真是不简单。”玄衣人也同时听见了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