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娃跟在后面,低声道:“爷爷不让……”
王婶和后面两个穿着打扮一看就与村里人不一样的男人一同进了房间,山娃落在后面,看到小黑身上沾了点土,便抱起来,给擦了擦,然后没撒手,也走了进去。
王婶跟那两个人一同跟爷爷说话,山娃听了个大概,似乎对方想投资建农场,想买家里的地。
不止是他们一家,村里其他人家的地人家一起买,就连村里这些户人家的住房也一起买了。
对方会给在镇上安排房子,或者直接给一大笔钱。
其他人家都答应了,就剩山娃他们一家。
爷爷看到山娃,招了招手。
展放突然发现,不过这么一会儿没见,这老头像是虚弱了一大截,任谁一看也基本知晓这人是要死了。
“山娃他婶子,我们不要房子,只要钱……我这把老骨头爬不起来,这些事劳烦你多给长长眼,帮帮山娃他爹,等他爹回来让他好好谢你。”
王婶一叠声应了。
“山娃……你乖乖等你爹回来……”
老头精力不济,陷入昏睡当中。
山娃送走王婶,过了会儿,王婶又来了,这一次带着村里的行医。
“婶子……”
山娃绞着脏兮兮的衣角,口中始终无法说出,家里一点钱都没有了,无法付医药费。
王婶知道他的难处,摆摆手,“给老爷子看病吧,这钱我出,我这个做小辈的总不能看着老爷子受着罪连个大夫也不给请。”
行医给老人看病,沉吟半天,最后示意王婶出来。
“老李头这病……是亏损太过。”
“啥意思?”
“年轻时饥一顿饱一顿,底子就没打好,再之后就没有吃过有营养的东西,到现在已经是油尽灯枯,没招了……”
“那……没有啥药能治?”
“没药。”
行医想了想,“让老头尽量吃些好吃的吧。”
两人陷入沉默当中,最后王婶给了行医二十块钱,行医走了。
王婶一转头,正对上山娃黑沉沉的眼睛,她顿了顿,问道:“山娃,你都听到了吧?”
她看了看山娃怀里抱着小黑狗,肉滚滚的极喜人,接着道:“你爷爷为了你一家子省吃俭用的,临老就缺口肉吃,你把这小狗给我,我给你爷爷做个炖肉锅吃,也好让他吃好喝好走得舒心。”
山娃抱着小黑的手一紧,勒得展放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静静盯着山娃的脸,看他到底是怎么决定的。
“家里还有鸡和羊,给爷爷吃。”
王婶一阵肉痛,“傻山娃,鸡和羊卖了能换钱的,你这狗就是扔了都没人要,养着还要费粮食,你怎么就算不明白这个帐呢?!”
山娃倔着脸,始终咬定了要给爷爷吃鸡和羊。
王婶拗不过他,只能隔一天来宰一只鸡,炖了给李老头吃。
李老头最开始多数是喝汤,后来逐渐能吃下些鸡肉,倒是山娃一口未沾,将鸡肉都省下给爷爷吃,爷爷吃剩的骨头,他给了小黑。
展放这几日跟着李老头吃得油光水滑,个头窜了一窜,山娃抱起来都有些吃力了。
鸡一只一只的减少,山娃爹还是没有回来,听王婶说,已经把信送去了,他爹接到信,肯定会回来的。
鸡吃完了,李老头竟然恢复了不少。
在最开始,他也是心疼鸡的,可是在王婶做完的鸡汤端上来,诱人的荤腥香气扑鼻,他忍不住就喝了些。
却没想到,就此一发不可收拾。
恢复了些的李老头,没了鸡吃,垂涎地目光盯上了圈里肉呼呼的小羊羔。
“反正即将有一大笔钱入账,吃了也就吃了。”
怀着这个念头的李老头,拿起刀走向了低头吃着草的小羊羔。
小羊羔感觉到有人靠近,见到是熟悉的主人,边咀嚼着,便“咩咩”叫唤。
“噗!”
“滋!”
刀砍入肉中,一股血箭直直溅出,溅了李老头整整半张脸。
李老头伸出舌头舔了舔,然后咧开嘴角,露出一个血腥模糊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_(:з」∠)_
☆、炼狱(三)
一只小羊羔吃了有半个月。
羊肉、羊汤、羊杂,一点没有浪费。
到最后两天,李老头将羊骨里的骨髓都敲出来吃掉。
整张饭桌上,只能听到李老头吸吮骨髓的滋滋作响的声音。
对面的山娃拿着红薯默默看着爷爷的嘴巴,感觉那张宽阔的嘴巴好像变成了一个幽深的黑洞,里面的牙齿化成尖锐的模样,将不停歇塞入的一切东西绞得粉碎。
“山娃……爷爷……”
李老头从美味的余味中醒过神来,扫了眼满桌的狼藉,又看向山娃眼前放着的红薯,露出愧疚的表情。
“爷爷是生病了,山娃知道。”
李老头汗颜地点点头,开始收拾桌子,打扫房间。
他病了这段时间,家里积攒了不少家务,山娃毕竟年纪小,做事不那么周全。
有邻居过来串门,见李老头好像重新有了生命力一般,各个十分惊奇,各种好听的话不要钱得向外扔,说得李老头心中乐滋滋,高兴得不得了。
到晚上,端上饭桌的又是红薯。
山娃拿起一个,扒开皮吃起来。
展放坐在他脚边,一直看着李老头。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李老头怪怪的。
李老头的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他很饿了。
苍老如树皮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