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经论法。他自幼受教于众多前辈高僧,年纪轻轻已大有所成。
这日刚讨论完《涅槃经》的一卷,虽是仍有些意犹未尽,皇子们开始纷纷散去。萧世诠也站起身,朝慧流的方向走去,见他着一袭庄重的缁衣,身姿挺拔,气质淡然。
慧流朝着萧世诠双掌合十,略颌首,深邃的眉目微弯,声音清澈低沉:“九皇子。”
“慧流法师,我很困惑。”萧世诠直接道。与这位高僧虽还算不上友人,也比较相熟了。
“愿闻其详。”慧流仍是云淡风轻地看着他。
“《般若》明无我,《涅槃》示真我,为何理无二致?《涅槃》所强调的佛性与道家的自然心性又有何不同?”萧世诠的声音透着一丝苦恼。
慧流稍稍睁大双目,温和的目光扫过萧世诠:“殿下当真问到了关键处。只是问题如此提纲挈领,全部解释完大概需要两日。”
“两日...法师可否让我跟随几日,与我详解?”
萧世诠年岁也轻,又长居宫中;虽然天资高概念理解的快,但也缺乏很多对人生实际的认识和体悟,有很多哲理并不能靠形而上地推演出来。
“让贫僧请奏陛下,跟随殿下几日便可。”慧流答道。
“当真...不会劳烦法师?”萧世诠稍微有些惊讶。
“不。殿下对涅槃经中阐述的妙有有所感悟,确为幸事。”慧流对他端庄一笑。
其时萧衍早已对萧世诠此子的虚无厌世之心有所觉察;他如今自求解惑,正好让高人点化一二。
当夜,萧世诠便在寝殿书房中与慧流相谈甚畅,直到天明时分才意识模糊歪倒在坐榻上睡着。如此醒来再议,累倒即睡,从释迦牟尼鸠摩罗什到菩提达摩,从各佛学流派立意与境界,从春秋战国诸子百家到玄学清谈,无所不辩;除了偶尔进食,转眼间过去十日。
在已忘记时间与日期的某天,萧世诠顶着黑眼圈醒来,似梦中有悟而被精妙深远充满灵性的佛法所警醒,抬眼望去,殿中却无慧流法师的踪影。
萧世诠先是一愣,忽而笑出来,似乎一切都了然于心。“佛与道,各有千秋。佛家更具神性魅力,但我并不能真正了解到天竺那片土地上的风土人情社会风貌,那产生它的精神土壤,究竟是怎么样的呢?对于华夏子民来说,它的兴盛带给人性的究竟是福是毒?”
第22章达生
“太古之人知生之暂来,知死之暂往,故从心而动,不违自然所好;当身之娱非所去也,故不为名所劝。从性而游,不逆万物所好,死后之名非所取也,故不为刑所及。名誉先后,年命多少,非所量也。”
《列子·杨朱》
几日后,萧世诠着一身寻常士人的朴素白衫,来到城中的同泰寺。时至初夏,草木葱郁,映衬着寺中高塔入云,楼台错落,鼎盛香火,一片繁荣气象。即使如此,也远不及无遮大会时十分之一的热烈。
想到大会时长达两个多月的繁华情景,萧世诠不禁皱皱眉。他同善男信女们一起迈入寺内,并不去让住持迎接,而是漫步走到了后殿慧流的居所。此时慧流法师正在检查翻译的经书,见他到来,放下手中的工作。
“皇子殿下怎么忽然来访,之前不辞而别,是贫僧失礼了。”看了一眼萧世诠身上的衣衫,他微微一笑。
“在宫外法师不必这样称呼,”萧世诠走进房间:“称呼我的字便可。”
“世诠。”慧流竟然也不拘礼。
“那日别后,法师可曾休息的好,是我放纵了。”萧世诠问候道。
“无妨。倒是殿下...世诠,近来可好?”慧流看来并不习惯这样的僭越。
“很好,太好了。与法师请教过后,感觉神清气爽,心无阻塞,连失眠症都缓解了很多。”萧世诠笑道。
“是这样。那为何今日世诠会在此处啊。”慧流眉眼弯起,笑的有一点微妙。
“自然是...思念法师。”萧世诠说着自行坐下:“法师与我谈佛论道,谈天论地,心意相通。只是这几日,我又生出好多新的杂念,还需法师助我解惑。”他看似无比诚恳的说道,一张俊秀的脸衬着白衣愈显清爽。
“世诠这是打算,也舍身在这同泰寺吗?”慧流笑着问他:“陛下在这里出家时的住处,都还好好保持着。”
“我想了很久,我出不了家。不能完全了解,无法完全皈依,不然也是对佛法的不敬。慧流法师当初是为何决心出家的呢?”萧世诠之前一直同慧流论理,并未及问过他私人问题。
“贫僧幼年时据说与家人走失,即被寺院的僧人收留,不过当时年纪太小记不清了。”慧流平静地说道。
“原来如此。天命不可违。然而《列子·力命》中提到说,知命之行,知事之变,才全也。所安者自然,所体者自解。既不突出天之命,也不突出人之力,而是取二者的平衡。法师怎么看待?”萧世诠似乎找到了切入点。
慧流笑道:“《列子》中的力命与达生篇,皆是出自杨朱之口。列子思想上承老子下启庄子,为人清静豁达,也赞同杨朱的理论,确实令人深思。”
“杨朱的思想为墨子庄子等大家所不齿,其中应该有一些误解。可惜秦皇毁书之后,很多经文都不可考了。不像佛家经书,流传甚广不拘国界,翻译注解也精彩绝伦。不过法师还未曾回答我的问题?”萧世诠还是将话锋转回。
“贫僧...并非避而不答。而是不能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