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太后双手揉按着太阳穴,又陡然想起便是七月二十八日这一日那孽子颜珣当朝判了韩家众人斩首示众。

她原在梳妆,堪堪画完妆面,不及点上唇脂,便急急地站起身来,方才走出十余步,有一念头乍然而起,她回过身从暗格里取出一物,藏入怀中,直冲起月殿。

起月殿内,颜珣高坐于龙椅之上,见韩太后进得殿来,并不理会于她,双唇张阖:“判韩家一众逆贼于八月初二斩首示众。”

此言一出,诸多朝臣的视线齐齐地朝着韩太后扫了过去。

韩太后即刻跪倒在地,身姿卑微,以生平从未用过的语调哀求道:“望陛下收回成命。”

颜珣状若未闻,淡淡地道:“孟卿便由你来监斩。”

孟愈应诺:“微臣孟愈领命。”

颜珣任凭韩太后跪着,朗声道:“诸卿可还有本要奏?”

见无人应声,颜珣摆摆手道:“那便散了罢。”

韩太后仍旧跪着,她心知颜珣决计不会饶过韩家众人性命,心一横,索性站起身来,直直地朝着颜珣冲了过去。

颜珣方从龙椅上下来,不知韩太后意欲何为,距颜珣不远的萧月白却是从韩太后袖间窥见了一点银光。

电光火石之间,萧月白以身相替,生生受了韩太后一刀,匕首利落地没入萧月白的后腰,他登时面色煞白,唇角溢出血来。

萧月白生得昳丽,被嫣红的热液一衬,丽色更盛,灿若朝霞。

“萧相……”颜珣下意识地唤了一声,下一刻,萧月白晃了晃,整个身子向着他倒来,他本能地张开了双手,萧月白便入了他的怀。

韩太后恶狠狠地瞪了眼坏事的萧月白,手上施力,将匕首从萧月白后腰拔了出来,又要去刺颜珣。

突地,一颗石子重重地击打在她的手腕之上,紧接着她的手指失去了气力,一松,匕首便“铮”地一声跌落在地。

转瞬间,她便被一众侍卫制住了,再难动弹,只红唇一翕,露出森白的牙齿来:“颜珣,你必定不得好死!”

颜珣双手抱着萧月白,已然怔住了,端丽雅致的眉眼俱是茫然之色。

萧月白勉力抬起首来,以一双桃花眼望住了颜珣,气若游丝地道:“阿珣,我若是死了,你便自由了,你欢喜么?”

三年前,十七岁生辰当日,颜珣被逼下嫁于萧月白,萧月白虽不曾以婚姻之事对颜珣用强,但到底借此死死地将颜珣束缚在了身侧。

萧月白见颜珣不答,复又问道:“阿珣,我若是死了,你可是欢喜?”

颜珣终是回过了神来,朝着萧月白道:“孤盼着你死,已盼了三年有余。”

“那便恭喜陛下得偿所愿了。”萧月白温柔地抬手抚过颜珣的眉眼,“阿珣……”

萧月白还未言罢,便陷入了昏迷之中,手指迅速从颜珣的眉眼滑落下去。

“萧相……”颜珣探了探萧月白的鼻息,鬼使神差地道,“快去请宁御医来。”

一众朝臣本就应等颜珣出了起月殿之后,方能离去,他们眼见韩太后行刺颜珣未遂,反而刺中了萧月白,俱是一惊。

颜珣语调平缓:“众卿且散了罢。”

一众朝臣不敢滞留,鱼贯而出。

少时,宁御医匆匆而来,乍见颜珣怀中的萧月白后腰以下的衣衫全数被鲜血浸透了,不由吐息一滞。

颜珣松开捂住了萧月白伤口的手掌,语气略生焦躁:“还不快些为萧相诊治。”

宁御医先为萧月白止了血,才去诊脉,须臾之后,他蹙眉道:“萧大人怕是熬不过今夜。”

今夜?

颜珣不置可否地颔首,不再言语。

“微臣先开副药方子,试试能不能吊住萧大人的性命。”宁御医将萧月白包扎妥当,而后便亲自抓药去了。

骆颍近得颜珣面前,恭声道:“由我将萧大人抱回寝宫去罢。”

——萧月白、颜珣成婚三年,萧月白不顾颜珣的意愿,无一日不宿于颜珣寝宫,且日日揽着颜珣入眠。

颜珣本该将萧月白交由骆颍,但不知为何听得“抱”这个字眼,直觉得甚为扎耳,便道:“不必了。”

他将萧月白打横抱起,一路抱回了寝宫,又放在了床榻之上。

萧月白的身子一接触到床榻,登时转醒了,他深深地凝望着颜珣,奇道:“阿珣,你不是将要得偿所愿了么?为何不笑?”

颜珣居高临下地扫过萧月白,唇角一勾,出了门去。

他胡乱地在宫中转了一圈,到底还是回了寝宫。

萧月白由内侍喂过汤药,又昏死了过去。

颜珣在萧月白床榻边上坐了良久,用过午膳,去了闻书斋看书,书上的字虽然一个一个都识得,但他却全然不解其意。

他将书一丢,在闻书斋枯坐,他是盼着萧月白死的,但现下,他却忽觉自己的心脏沉甸甸的,里头好似盛满了他从未接触过的情绪。

他不喜萧月白,更厌恶萧月白时常轻薄于他,萧月白若是死了,当真是一件天大的幸事才是。

萧月白权倾朝野,待萧月白一死,他有把握将萧月白的势力尽数拔除,其后,他的天下才真真正正是他的天下。

“萧月白。”他低喃一声,双足竟不由自控地带着他回了寝宫去。

天色将晚,萧月白兀自昏睡着,人偶一般。

三个时辰之后,萧月白气息减弱,颜珣望了眼窗外的夜色,不由自主地伸手将萧月白的右手拢在掌中。

这右手仿若寒冰,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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