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那天,为什么是那天,你说你喜欢我?”
方子璞怔愣了。
“你还是不回答…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对不对?”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不是的…”小书生流着泪水拼命地摇头。
“一定是这样的,你一直都在利用我…”周锦岚边说边往后退。
现在的他好像不认识这个站在牢里的人了:他苍白,他刻薄,他背叛了自己,害得自己愧为人子,失心失德。他不是方子璞,不是那个天真的、烂漫的,站在落雨的街对面撑着鹅黄色油纸伞微笑着的小书生。
“其实我早该知道的,你不仅是颗豆子,还是个铜豌豆。蒸不烂,煮不热,锤不扁,炒不爆…自然也捂不暖…”
“锦岚…”
“是我当初不该招惹你,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周锦岚吼叫着,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大牢。
“锦岚——!”
第二日去翰林院,周锦岚依旧无精打采。陈景焕自以为知道是为什么,凑了过来逗他说话。
“喂,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啊?”周锦岚被他一唤,回过了神。
“哟,手里拿的什么,给我看看!”陈景焕劈手夺过了周锦岚手里的纸,念了出来,“‘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字写的不错,但不像你写的呀。”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是的,这不是周锦岚写的,而是他那天在父亲房里捡来的——宋贤生的墨宝。这几日自己一直拿着它反复摆弄,今早出门时不当心,就给带出来了。
周锦岚伸手夺了回来:“不是我的,是别人的。”
“哪家小姐写的?”陈景焕玩笑道,“还‘换我心,为你心’呢,啧啧…这用情可够深的…”
“大人快别笑我了。”周锦岚不想和他讨论这个。
无奈陈景焕不会看人脸色,道:“本来就是嘛。把你的心和她的心交换一下,你才能知道人家对你情有多深…是这个意思吧?”
“嗯…大人好才学…”
见到周锦岚依旧提不起精神,陈景焕沉下了脸:“我知道老相爷最近病了,你心里着急,但是也不能这样急在脸上。这几日朝廷里不太平,先是吏部尚书宋大人被斩首,前几天,新科状元方子璞又被查出受贿。不过越是在这种时候,你越不能把所有情绪都摆在脸上,会遭人非议的。”
周锦岚问他:“你觉得方子璞真的会受贿吗?”
“这个我可说不准,”陈景焕叹气,“真正不会贪的官员,只有是我们这样的,手里头没有实权,自然也没人巴结你。人越往高处爬,权力就越大,真正能做到两袖清风的,古来又能有几个?”
“那…方子璞会怎么样?”
“按照都察院的报告,他这次牵扯到的钱两不少,一旦定了罪,可能会等着秋后问斩吧。你问这个干什么?”
周锦岚沉默了。
“算了,别想这些了,这跟我们又没有关系。”陈景焕拍拍他的肩,道,“虽说这次有几个下马的官员是相爷当年的门生,但是又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们跟相府有瓜葛,你就别杞人忧天了。”
“嗯…谢谢。”
晚上回到相府,府里依旧是一片死寂。往日里的灯火辉煌、张灯结彩,就好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
老相爷几日前病倒了,请来的大夫对他的症状束手无策,只道是“心病还需心药医,如他这般不吃不喝不睡,怕是熬不过多久的”。一番话急得相爷夫人嚎啕大哭,两位兄长全跪下了,好说歹说才让他进了点食,只是现在依旧虚弱不堪,就与那风中残烛别无二致。
家里也没有人理周锦岚,好像权当他不存在。只是谁也不肯先捅破这层窗户纸,倒好似全等着他自己哪天想通了,搬出去便罢。
回到自己房间躺下,周锦岚整夜整夜的辗转反侧。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每一条都让他猝不及防:金榜题名,和小书生如愿以偿,然后入选翰林,接着又是宋贤生的死,父子断义,爱人背叛…
一件件一列列,仿佛都在用刀一寸一寸剜着他的心。刀刀见血,残酷而凌厉。
他彻底迷茫了。无形之中,到底是什么在撕扯着他?他又该怎么办?
二哥说他“什么都不知道”,方子璞说他“什么都不了解”,那他到底该知道些什么?又该了解些什么?他应该怎么做?他应该帮着谁?
万千头绪挤满了他的脑袋,最终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时间就这样平淡地游走着。
自从方子璞入狱后,周锦岚就只看过他一次。也就是那一次,让他觉得,他们俩算是恩断义绝了。尽管心里还有不甘,尽管还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找他问个明白,但是周锦岚始终没有勇气再踏入那刑部大牢一步。
他害怕面对现实,他害怕面对小书生满含泪水的眼睛,怕他什么时候忽然就说出一句:“没错,我就是在利用你,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几天后,周锦岚搬出了相府,只收拾了几件常用的衣物。阿生死活要跟着他,被他拦住了。无处可去,又无人收留,走投无路之下,他去了石府别院。石渊和琅嬛知道了他的境遇,便留他住了下来。
还是那间西边廊下的厢房,似乎深吸一口气都能闻到小书生在隔壁房间生活过的气息。
白天,周锦岚依旧去翰林院做事,依旧从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