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灯微微皱眉,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桑十一身上顿起的杀意。
他安抚似的回头看了桑十一一眼,转而继续认真对付楚应潭。
他打不过楚应潭,这是肯定的,合体期和飞升期,其间的差距便是天堑。
可他总得奋力一搏。
因为面对楚灯,楚应潭总下不了狠手,不管是他清醒还是被心魔所摄。
对上楚应潭固执的目光,看到了里面闪过的挣扎,楚灯忽然福至心灵,轻声唤了一声:“应潭。”
楚应潭听到这句呼唤,眼神中闪过迷茫,动作也有些愣。
楚灯见奏效,再接再厉,目光中带着兄长特有的宠溺:“应潭,跟哥哥回家好不好?”
“回家”这个词,对于楚应潭来说,跟“哥哥”一样,是他一生的执念。
楚应潭忽然直直坠落到地上,略带狼狈地爬起来,眸光清明。
他额头青筋暴起,脸上露出痛苦隐忍的神色,他之前为了保持清醒去大陆寻楚灯让他离开,重伤了自己,现在又强行清醒,身体已经不堪重负。
楚应潭挣扎着把右手递了过去,脚步微颤,他眼里有着恳求:“杀了我。”
楚灯握着枯荣的手颤抖着,他竟然丢开了枯荣,声音哽咽:“应潭......我......”
他下不了手。
他楚灯,心性坚定如磐石,是宁折不弯的剑修,何曾放开过手中的剑?
可面对自己的弟弟,他到底下不了手。
他对楚应潭的愧疚,一分一毫也没有消失过。
楚应潭觉得自己要压制不住身体内的那个意识了,他急切地道:“哥哥,快杀了我啊!”
杀了我吧,我才是那罪无可恕之人。
楚应潭跪在地上,手撑着地,楚灯的心软和犹豫逼得他不得不出最后一招。
“是我,当初给你种下魔种让你杀了那么多人的人是我!哥哥,娘让我给你顶罪,可我并不冤枉,不要愧疚了,不要犹豫,杀了我!”
一语石破天惊,围观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难以置信。
原来这才是真相,他楚应潭,罪有应得。
楚灯完全没想到当年的真相会是这样,他这么多年的愧疚仿佛是个笑话。
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如释重负吗?可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仍在负重前行。
对楚应潭没有了愧疚,还剩下什么,恨吗?其实也不恨,毕竟那是弟弟。
是啊,那是他的弟弟啊。
楚应潭接着道:“哥哥,你是不是很恨我,那就杀了我,快啊!”
楚灯捡起了枯荣,手仍在颤抖,他拿剑的手从来很稳,这一次,却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兄弟啊,他们是兄弟啊。
他知道楚应潭罪无可恕,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人人得而诛之。
他知道楚应潭杀人无数,手段残忍令人发指。
可楚灯终究是人,人心,都是肉长的。
他做不到那样大义凛然,“大义灭亲”说起来好听,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多少呢?
人都是有私心的,他楚灯也不例外。
应潭啊,所有人都要杀你,我却想要带你回家。
楚应潭就快要压制不住,他狠下心,拼尽全力狠狠地撞上了枯荣,割开了自己的右手手腕。
没了灵力不断流转,他再也压不住伤势,猛地吐出一口血。
飞升期,更是容不得差池,他这样折腾了自己许久,已是油尽灯枯。
灵力滞涩,眼尾的遮掩便消失,艳如朱砂的红痣露出,楚应潭生得极美,即使他满头白发,即使他如今狼狈不堪,仍没有折损他的半分美丽。
他惨淡地笑了,意识渐渐模糊,眼中最后的画面是楚灯泪流满面的脸。
他心里愧疚地想,哥哥,对不起。
不要难过啊哥哥,我希望你永远快乐。
你跟桑十一,一定要幸福啊。
楚应潭闭上了眼睛。
那生得极美的魔头陨落了,破碎的美丽竟是这般震人心魄。
他小时性格孤僻,除了楚灯没人愿意和他玩,他长大了,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伤害了自己最亲的人。
他手上杀孽无数,落得这样的下场也算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只是还有人愿为他的死伤心,楚应潭觉得,自己可以瞑目了。
楚应潭不断地咳出血来,他模糊的声音却让楚灯听了个清清楚楚:“对不起......哥哥......”
哥哥,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回家了。
楚灯永远也忘不了楚应潭死之前看他的那一眼。
不舍,眷恋,愧疚,甚至带这些解脱的如释重负,却独独没有恨意。
你怎么能不恨我,是我疏忽了你,才害了你。
你怎能,不恨我......
楚灯怔怔地站在原地,忽听见一人撕心裂肺得喊着楚应潭的名字,一掌打飞了他,死命抱住了楚应潭。
桑十一接住了他,擦着他脸上的泪水。
来的人是江望,此刻他难以置信地探着楚应潭的鼻息和心脉,不敢相信他居然就这么死了。
江望绝望地想,如果他没有算计楚应潭,是不是楚应潭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楚应潭已死,江望在他体内种的心魔已经消散。
这些天来,他之所以会有另一个意识,都是因为这个心魔。
现在心魔再也控制不了他了,因为楚应潭已经死了。
而楚灯这边突然出现一声惊呼,桑十一回头看去,看见沈禾面无表情地用手刺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