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过你不必担心。为师连破解之法也一同给你算出来了。你生于土年,属金抱火,名里带水,可见你命中缺木。到时若实在没法子,就在名里添个木试试吧。”
“……”
洞华真人拈须而笑,话头一转。
“为师当日问你的话,你想好了没有?”
玄沄轻轻蹙起了眉。
“弟子愚钝,日日思索,却也只想通了一点。”
“哦?”
“若己身之外都可算‘外’,那外过多过杂,人若处处顺之反受其缚。最终那‘外化’也变成了‘内化’,得不偿失。”
“因而,‘外化’并非指化于境,而是指化于道。道虽有千千万,但大道归一。就如那草木消长,无论世间如何变换,都以无为而为之。”
洞华点了点头。
“不错,你已看到了这一层。但是更深的,恐怕要你自己下山去寻了。”
老人笑道。
“去吧,不化有不化的益处,化也有化的道理,是时候该入世走一遭了。”
之后洞华让玄沄再将那煜戈剑的八十一式从头至尾演练一遍。玄沄照做了。这一招一式皆是在洞华的指点下完成。动若疾火,至刚至阳,直中生变,行似惊雷。这套剑法威力惊人却又极具观感,想来日后必会震动整个神州大地。这一套练完,不知不觉已是月上中天。
而在那如水的月光下,洞华真人于凉亭之中盘腿而坐,阖目浅笑,已然坐化。
作者有话说: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出自庄子《逍遥游》;“外化而内不化”,出自《庄子 知北游》
第121章 栖鸟之歌(三)
后来,玄沄总会一遍遍忆起当日师尊说过的话。哪怕他跪于洞华真人的衣冠冢前,依然在一刻不停地思索着对方话里蕴含的真意。
像洞华真人这样的大能是不能留下尸身的,因为即使魂魄消散,其体内还留有j-i,ng醇的修为和灵力。为防被j,i,an邪之人盗走,在虚怀的主持下,洞华真人的尸骨在大礼上被一捧真火火化,连骨灰也没有剩下。
那一日,聚清观全门上下千余名弟子齐齐下跪,哀声恸哭,那哭声传至山下百余里不绝。其他修真门派也纷纷派了代表前来参加大礼。那秀丽的罗浮山仿佛一夜之间身披素缟,万物同悲。闻者心碎,见者哀凄。
而在大礼上,排在掌门弟子末尾的玄沄却从头至尾都未掉过一滴泪。这让许多人心怀愤恨,甚至在礼毕后破口大骂。
“你这凶星,就是你把掌门给克死了!你还好意思留在这里!还不快滚下山去!!”
尽管虚怀立刻控制住了场面,但他越是回护,那些人就越是心怀愤懑,恨不得当堂把这害死掌门的仇人一掌拍死。玄沄看都未看他们一眼,兀自走出了大殿。
“你这个天煞凶星!你这个欺师灭祖的混蛋东西!!”
夜凉如水,玄沄跪在衣冠冢前,已经跪了整整三个时辰。今夜过后,他便打算遵照洞华真人的遗言持剑下山,入世悟道。在他心中,师尊的音容笑貌依然鲜明如旧。他曾摸着玄沄的头笑道:“无待无累无患虽利于修行,可若自始至终从未体尝过待累患,又如何才能明白何为无待无累无患……”
洞华真人本可以一开始便让玄沄在外院自生自灭,或早早趋利辟害逐他下山,却偏偏授予了他安身立命之所,求学悟道之机,甚至在修剑一事上也给予了莫大的宽容,让玄沄得以将心中剑变为手中剑。他亦师亦友,亦是那真正的开炉铸剑之人。
但玄沄依旧并未流泪。他觉得心中像是空荡荡缺了一块。在这素月当空的长夜,有冷风不断穿胸而过,让他满目萧索、浑身冰凉。
现下并非秋日,何来如此多的落叶?
玄沄抬眸,只见那成群结队的叶片随风而至,在他周遭徘徊不去,像是连绵成了一片苦海。叶落潇潇,铺天盖地,碎声不绝,宛如有谁替他在坟前泪撒如雨,哀哀哭泣。
自己并没有流泪的资格。玄沄想。流泪是为了排走心中的苦楚,可这是他必须承担的苦果。这是他生来便持有的业障。
然而那灵木并不懂他的心思,依然淅淅沙沙落个不停。像是要学j-i,ng卫填海,用细碎的叶片淹没这无尽长夜,掩埋玄沄心中的大片空白。
它还不知道,明天清晨玄沄便要走了。
玄沄想,草木无心,了无牵挂才可继续自在天地。自己这一走对它而言未必不是好事。
更何况,他从未与它在明面上有过任何交集。
玄沄下山了。
他在临走前只同大师兄虚怀拜了别。虚怀让他莫要担忧,出行在外一切随心,但若哪天倦了伤了或者想闭关了,可随时回来。聚清观永远有他的一方天地。
玄沄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就此一人一剑踏出山门,再也不曾回头。
自此玄沄便走入了那熙熙攘攘的人世。他观莺飞草长,孩童嬉戏,农户炊烟袅袅;又见老叟卧床,乞儿求食,朱门酒r_ou_夜夜笙歌。他观日出沧海其道大光,复闻夜行百鬼满城宵禁。他一剑降百鬼,战邪修,镇恶灵于泰山之下。又在人人称颂之际独自离去,去寻那山巅云霄的仙家洞府,遗世宝地。一路围追截杀者有之,聚众夺宝者有之,沽名钓誉计行其利者更是不知凡几。然而那天地浩渺,东海有鲛人泪盈成珠,北冥有鱼化鹏惊飞,西域楼兰壮阔绝美,南乡有一株老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