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之后,成都王击败诸家对手,势力达到极盛。囊括河北,及于荆州,封国合计二十郡,天下精兵半数隶之。当其时也,成都王威声所至,天下晏服。如今执政的东海王司马越与殿下相比,真是远远不如。”
“然而卢某也深知: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的道理。虽然成都王的雄图大业蒸蒸日上,但出于万一的考虑,我也为日后形势有所变动,做了些许安排。其中有一项,便是在河北物色了一名声名鹊起的马贼,派遣了若干忠诚而精锐的部下隐姓埋名,暗中投入这马贼的部下。如此一来,这马贼的兵力虽在外人眼中与成都王毫无关联;缓急之时,却是足以发挥巨大作用的一支奇兵。”
“没想到的是,不久之后,成都王久居高位,日渐骄奢。卢某因为言语不得喜爱,逐渐被排斥出了幕僚圈子。新为成都王所用的,有巧言令色的宦官孟玖,也有名过于实的吴人陆机和陆云。”
陆遥神色一黯,他虽为晚辈子弟,但也不得不承认,士衡公和士龙公其实均非统领兵马的大将之才。
卢志继续道:“唉,之后的事情也无须再说。总之,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成都王在邺城丧了命,我做的那些布置,自然也就再无用武之地。直到昨夜卢某被道明相救脱困,才知道这一年来,河北局势竟然变化如此剧烈,有些事情,当真怎么也料想不到。”
说到这里,身边诸人几乎都瞪大了眼睛,俯下身形听着。卢志叹了口气道:“各位,实不相瞒,如今攻打邺城的贼寇汲桑,便是昔日我暗中栽培的那支奇兵了。”
虽然众人听他先前的言语,多少有些心理准备;但还是被骇得呆住了。
还没回过神来,却见一个身影飞扑过去,将卢志压在身下乱打:“老匹夫!老贼!你这厮害了我们多少弟兄的性命!”
大家定神去看,才认得那人正是姜离。身为乞活军的一员,眼看着无数将士折损在与汲桑贼寇的战斗过程中,结果却知道汲桑贼寇正是卢志刻意栽培而起,哪里容得他不怒。
只是,昔时谋算天下的大智囊,今日若是死在一个小卒,手里未免窝囊。于是众人赶紧把姜离拖开。
“子道公,还请继续。”陆遥淡淡地道。
卢志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口角溢血,不过好在都是些皮外伤势,并无大碍。他喘息了几声才接着说下去:
“当年经我亲自挑选,安排以各种名义投入到汲桑麾下的,共有十五人。这十五人自非什么知名的大将,但文韬、武略、身手,都是百里挑一,而且绝大部分都是世代追随殿下的忠贞之士,随时愿为成都王殿下肝脑涂地。以他们的才能,轻易就都做到了汲桑军中有实权的首领。我与他们约定,如果成都王的大业顺利无碍,他们自管做他们的贼寇,尽可剽掠大河南北以削弱山东诸王的实力。待到成都王荣登大宝,自然会重招彼等于麾下。而如果事有不谐……”
卢志伸手指了指陆遥请丁渺前往建春门左阙密室中取出的四面白虎幡:“如果事有不谐,则以四面白虎幡齐出为号,斩杀汲桑,并听从持白虎幡者之令行事!我向陆将军所说的,便是因此而来,只需取得白虎幡在手,翻掌之间就可招募数千精锐之众,斩杀汲桑、石勒!”
丁渺、薛彤、沈劲三人俱都惊呼。
沈劲想了想,突然急躁道:“卢老头……子道公!怎不早说?你看看,看看如今这样子,贼势猖獗至此,我们拿着这旗幡却给谁看?”
“老夫怎知道汲桑如此凶猛,乞活军如此无用?你真当我是无所不知的神仙么?”卢志不禁怒了:“我早就与你们将军说,愿以此助他一臂之力。怎奈你们将军以私怨而害公事,拖延至此,便没了机会!”
牵涉到陆遥,众人都不好多说什么。
沈劲只得跺了跺脚,骂道:“他妈的,难道要我们就这么举起白虎幡,冲出城外去?那是送死!”
忽听陆遥深深吸了口气:“有何不可?”
这句话说得并不响亮,但落在众人耳里,真如平地起了一串炸雷。
“将军,您的意思是……”薛彤愕然地问。
“楚鲲,来!”陆遥招了招手。
原来楚鲲不知何时登上了城台,侍立一旁似乎有些时间了。
“命你办的事,办的如何了?”
楚鲲躬身道:“禀将军,现已收集军马三十六匹,随时等候取用。另外,也和建春门那边的薄盛校尉说过了,如您有令,他随时让开通道,放我们出城。”
陆遥颔首道:“马匹搜罗不易,比我想的稍许少了些,但也足够用了。”
丁渺或许是感觉到了什么,他的双眼里简直要放出光来:“道明!道明!道明!”
陆遥径自往城台另一边过去,擎起一面白虎幡试了试分量:“除了我,还需要三十五个人。诸位,谁愿与我同去取那汲桑的首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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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大章的名字叫双雄,其实指的并非陆遥和石勒,而是指互为政治对手,先后觊觎神器的西晋成都王司马颖、东海王司马越。唉,其实,如这等勇于内斗、各自招引异族势力、终于断送一朝国运的两个人物,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