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晚上。晚饭后,我们便搭上了回城的公交车。连接市区的郊区的车程长达一个小时,足以乘得人浑浑噩噩昏昏欲睡。中考结束后,我和哥哥考上了同一所高中,学校靠近市中心,我们平时寄宿在学校中,每逢周末回家休息,坐的就是这趟公交,整整三年时间。
我们在靠近地铁站的一站下了车。到达哥哥租的公寓还需转乘地铁。公寓在学校西面的外围,靠近领事馆,周边是近年新建的商业区,二十几层的高楼片区拔地而起,哥哥租的房子就在其中的一间。
电梯运行至二十三层,我和哥哥两相无言,等待电梯门打开,一前一后地走着。走廊的灯光适时亮起,再走几步便是自家的门前。就在这时,我和哥哥看见了躬身倚靠在门口,沉默地抽着烟的卓昳。
在柔和的橙黄色灯光下,他穿一件普普通通的黑色外套,像一尊雕塑般,保持着微微蜷身的姿势,被烟雾所缠绕,几乎要沉进窗外灯火阑珊的黑夜里。
卓昳,你怎么来了?哥哥叫他。卓昳听到声响转过头来,他手中有零星的火焰明暗交错着。
哥哥关心地问他,站多久了?不是给过你钥匙了,怎么不进去?
带了,但是就想等皓哥你来。他的声音中透露出浓浓的倦意。
哥哥走到他身边,打开门,卓昳掐灭了手中的烟,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自然,刻意无视了我的存在。我走过他曾站立的地方,堆满了残余的烟头。啧,这个卓昳,等会儿可得让他好好打扫一下。不过依照卓少主的性子,很有可能是直接用鼻子哼我一声,留下哥哥赔笑着打圆场。
我走进房中的时候,卓昳已经和哥哥到了客厅中。哥哥扶着卓昳在沙发上坐下,然后蹲在他身边,高度刚好适合卓昳将双臂环绕在他肩膀上,将头倚靠着他。他出声抱怨,这两天忙家里的事不说,还要每天跑医院,帮着照顾上次那个女的,累死我了真是。
我走过他们身边,听见哥哥说,她不是只被自行车撞了一下吗,怎么住院了?
卓昳回他,她的脚踝本来就有陈年旧伤,我刚好碾过那里,都骨裂了。据医生说,要不是医院送得早,她的脚估计就废了。这下可好,我还得被逼着每天去照顾人家。倒霉,真是倒霉,皓哥,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事呢?我走回房,客厅残留下哥哥同情的安慰。
夜晚,我在房中,百无聊赖,拿着本书随意翻看。我将房门紧闭,走廊之外,对面的房间依然是哥哥所在的那间。起初,还有些动静,有人笑,有人闹。然后那声音就被隐没在了带有杂乱节奏感的声响中。我翻过一页,从这一节倒回上一节。突然想起我忘记了将自己的简历投递给恒卓的招聘地址,再过一个小时便是截止时候。
于是我紧赶慢赶,匆匆行事,事先准备好的简历模板帮我节省了不少功夫。我刚发送完邮件,听见有人敲响了我的房门。
我起身开门,却在门口堵住了来人。我的哥哥本欲踏进房中的脚步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他已换上了睡衣,松垮的领口下泛着斑斑点点的红晕。哥哥顺着我的视线回到自己身上,却也不收拢领口,就如原来那般敞开着。
属猫的吧,我报之一笑,又抱臂看他,什么事?哥哥没有回应我对卓昳的调侃,接着我的话说,明天你没课吧,我代替卓昳去医院照顾那女生一天,你去不?
他怎么不自己去?我问他。
他明天有事,再说奔波了几天,也想让他休息下。
这样啊,我回身握住门把,抱歉,我明天得去面试,没空。我关上门,将哥哥留在门外。
我料想哥哥在门后的表情一定不是那么愉快。对于我对哥哥是否太过冷淡,我产生过一秒的怀疑。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将对于母亲的疏离感迁移到了哥哥身上,又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思考我这么对哥哥究竟为何。我开始觉察自己身上时常为一股淡漠笼罩,又听凭惯性任它加诸他人身上。
夜里我早早睡下,隔音一流的房间黑暗而死寂。我的梦境却洋溢着已然淡退的丰富色彩。那种颜色大概属于中学时代,我的哥哥在夜里敲响我的房门,为我端来一杯热牛奶,随后他邀请我看电影,欢欣地告诉我他要向我介绍位女生。我冷冷地拒绝,甩上门板,将他的身体完全遮盖在门后。梦中的我在下一瞬间大开房门,哥哥还留在那里,抽长了个子,唯一不变的是一双落寞的眼,落在正对我房间的虚空中,泫然欲泣。
第二天我早早醒来,想起面试的事,整理完毕便来到了恒卓集团的办公楼。
时间不早也不晚,刚赶上人最多的时候。簇拥在我周围的人群向大楼缓缓移动,他们和我差不多年纪,手中握着或薄或厚的简历,人人脸上带着一股狂热和戒备,趋之若鹜地涌进这座数十层高的巍峨殿堂。他们感慨于银白大门的威严冷峻,仰望在阳光下熠熠闪光的玻璃幕墙,又对大厅迷人的柔和光照和造型优美的沙发啧啧称羡。
无怪他们如此。恒卓在这座城市里享有极佳的口碑和声誉,几乎是年轻一代梦想的工作地,即使是后勤人员,也享有不错的待遇,更不用说薪资不菲的实习工作了。
我早已从沈家人口中听说过恒卓的盛况,但是亲眼所见还是令我大开眼界。随后我想到卓瑾,就又觉得理所当然了,好像他生来就该属于这种地方。正因为卓瑾,这座洋溢着精英气息的现代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