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庆宫的宦官们一夜醒来,忽然就发现内监程元振带着一群人在宫中大张旗鼓的挖来挖去。但碍于程元振的威势,这些内侍宦官们哪肯上赶着去招惹不痛快。
“挖着了!”
不知是哪个忽然兴奋的喊了一声。
程元振立即喜形于色的奔了过去,待从那名兴奋异常内侍手中接过了一件物什,打开了沾着泥土的丝绸料子,只瞧了两眼便勃然问道:“这是谁的屋子?”
“回内监话,这,这是张,张辅臣的……”
一名宦官眼睛里充满了幸灾乐祸,当年不过是一念之差,原本属于自己的富贵便到了张辅臣那里,此后每每午夜梦回都会把肠子后悔的青了一次。
“好,记录在册,接着挖!”
兴庆宫兴建的时日尚短,四十年前李隆基还没登基时,仅是他的私邸,登基以后经过数次的扩建改建,已经成了一座集山水楼阁正殿于一体的皇宫,时下被官员们称之为南内。
按理说,像这等建成时日甚短的皇宫里应该干净的很,但不挖不知道,一铲铲挖下去,却让人看得心惊肉跳。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已经挖出了满满一箩筐的物什。
看腐烂程度 ,时间跨度至少也在几十年到数年不等。
不过,这伙大张旗鼓的宦官很快便停在一处小院门口裹足不前。
程元振大怒道:“都愣着作甚?想挨鞭子么?”
一名内侍赶忙回答:“不,不是,奴婢不敢进去,这,这是高将军的宅子。”
程元振何尝不知道这是高力士的宅子,平日住在宫中时,高力士累了便会到此处歇息。但他就是要拿高力士立威,现在连高力士的宅子都搜查了,看将来还有谁敢对自己阳奉阴违。
“给我查,谁不进去,就抽谁的鞭子。”
在程元振的带动与威逼下,这群内侍们又壮起了胆子,冲进高力士的小院,到处挖了起来。
说实话,程元振还真希望能挖出些什么东西来,但很令人失望,整座小院被挖了个底朝天也一无所获。这自然也在意料之中。程元振满意的挥挥手:“走吧,今日的进度紧着呢,搜完了兴庆宫后几日还要去太极宫,大明宫,十王宅,东宫…….”
说到东宫的时候,程元振的眉梢跳了一跳,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带头出了小院。
挖完了高力士的小院,很快又挖到了边令诚居所的屋檐下,这一片是宦官们居住的地方,大伙都门清的很。还有人在犹豫不决,谁都知道边令诚阴险贪婪睚眦必报,比起高力士要恶毒刻薄了不知多少倍。这些人怕他从潼关监军回来以后,大肆报复,是以竟比在高力士那里时还要磨蹭。
程元振向自己的心腹一使眼色,但见那内侍立即心领神会,带头便冲了过去。
凡事便是如此,有了带头的,一切就都顺理成章,铁铲再次上下翻动起来。
“挖着了!”
程元振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但凡他高兴的时候,眼睛都会眯成一条缝,这回只怕也是如此。
……
安邑坊与宣平坊间的工地上,只怕成了长安城中唯一没有受到波及的地方,杜甫与韦济两个人长吁短叹着。
“听说南内已经在大张旗鼓的挖掘厌胜射偶,天子这,这是要做什么?难道就忘了前车之鉴吗?”
杜甫一连声的抱怨,熟知历朝历代历史的他已经从这异样的动作里,察觉到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韦济罕有的竟不发一言,因为他也觉察到了这背后的水有多深,多浑,任何一句不合时宜的话都有可能让他和韦家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韦兄,你倒是说句话啊!”
面对有些意气用事的杜甫,韦济两手一摊道:“我能说什么?说了又能有甚用?”
杜甫颓然一叹:“不知中郎将是何看法。”
秦晋自神武军被限制在禁苑中不得自由行动以外,便一直在工地中没有回去,说来也是奇怪,这伙在安邑坊与宣平坊间挖洞的神武军似乎便被遗忘了一般,也许有人可能觉得这些人不能造成威胁而已。
韦济一字一顿道:“中郎将今日只说了四个字。”
杜甫眼睛顿时一亮,急忙问道:“说甚了?”
“谨言慎行!”
“谨言慎行有个鸟用?”杜甫竟罕见的说了句粗话,“现在只祈求平素里没得罪过那阉竖,别挖到自家门里便成!”
杜甫的话让韦济勃然色变,他忽然意识到,韦家与杨国忠向来不睦,这个程元振和杨国忠是否也曾暗通款曲呢?
“如何?韦兄果真还与那阉竖有龃龉?”
杜甫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一句无心之言,竟然也不幸言中。
韦济跺了下脚,恨声道:“不是与那阉竖有龃龉,是得罪了杨国忠,怕杨国忠那是趁机落井下石!”
闻听此言,杜甫只觉得头大如斗,恨铁不成钢的骂了一句:“这乌烟瘴气的朝廷,还想不想好了!”
“我的子美兄啊,千万谨言慎行,现在连中郎将都夹着尾巴做人了,万一有个好歹,还有谁能护着你的脖子啊?”
两个人的交谈越继续下去,杜甫便愈觉灰心丧气,这哪里还是他印象中的盛世大唐,难道真要回到那个严刑峻法酷吏盛行的汉朝去吗?
杜甫也好,韦济也罢,其实一直都有四个字就在嘴边,却又不敢说出来。
……
“巫蛊之祸!”
一名头发灰白的老者,洋洋自得的说了四个字。
程元振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