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波生活最是疲惫,难得有暖床锦衾,苏诗韵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只记得混乱无章的梦境漆黑寒冷,不时有狰狞面容从黑暗中浮现,好在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拉着她,给她温暖,试图带她走出梦境。
“醒了?吃些东西后去梳洗梳洗,瞧你这一身热汗。”
睁开眼时,看见的是易怀宇明朗笑容。
两年不见多多少少会有些生疏,如果不是在帝都举目无亲,苏诗韵说什么也不会主动来求易怀宇帮忙,而今见了便比当年多了些谨慎小心,少了分亲近热络。易怀宇看得出苏诗韵心思,那两天里他几乎推了所有正事闲事陪在她身边,一起吃饭,与她聊天说些趣事,夜里还会拉着她的手直到她在掌心方寸温暖中安心睡去。
他给她最大程度的呵护,她则给他一片宁静,一片没有沉重的自由。
六天后颖池郡传来消息,郡守吴兆臣已在押解路上,十日后即将到达帝都。这消息对苏诗韵而言无疑是拨云见日,回想自己险些被狗官抢走侮辱、爷爷惨遭虐打而死的一幕幕,再顾不得什么身份差别,抱着易怀宇肩头哭了整整两个时辰。
“苏姑娘在没有其他亲人了吧?若是你愿意,以后就留在宫里如何?”轻揉顺长青丝,易怀宇小心翼翼试探问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苏姑娘能有人照顾过得更好些,如果……如果……”
如果可以的话,能做我妻子吗?
无可奈何托腮长叹,易怀宇忽然发现这一刻自己的胆子都被狗吃了,居然连如此简单一句话都问不出,倒是苏诗韵困惑目光看得他愈发窘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事后,易怀宇对着知己好友连连哀叹。
“苏姑娘当得上美人二字,殿下与英雄二字……”偶遂良望天,嘴角咧了咧,“殿下,我们还是去研究下次出兵的问题吧。”
意料之内,换来易怀宇怒目而视,当胸一拳。
“遂良你是专来给我泼冷水的!”
“殿下头脑正热,需要冷水冷静一下。”忽而收起笑意,偶遂良沉下眉目,“大事未成前请殿下不要急于儿女情长,殿下提出娶平民女子定会让皇上生气,两件事相叠,难保皇上不会刁难苛责甚至做出更严厉决定。”
易怀宇也恢复正色,眉头微皱:“我明白,现在就算娶了苏姑娘也只会连累她,倒不如等待时机成熟。”长出口气望向偏殿方向,易怀宇目光里涌起几许迷茫:“遂良,以前我从没想过自己会为情所困,现在也不清楚自己对苏姑娘的感情算不算得上深厚,我常拿皇位与她比较,所得结果往往混沌不明。可是我不想她离开,她在我身边我便高兴,这种心情简直就是……一团乱麻。”
“感情的事殿下不该问我,我能告诉殿下的只有莫为情误事,如果江山和苏姑娘不能兼得,殿下必须早做决定。”
“原来也有你回答不了的事啊。”
半是玩笑的语气中,走在帝业之路起点上的偶遂良第一次想起,易怀宇也是个普通人,许多事情他不得不自己做出抉择,而此时他只是稍微意识到,抉择之后,必然带着伤痛前行。
半个月后,颖池郡郡守抢掠民女、欺压百姓的事总算得到解决,如偶遂良预料那般,皇帝不愿处理这件事且因为易怀宇假借圣谕私自决定而不悦,但易怀宇军功在身态度又十分强硬,最终还是以皇帝退步,挥挥手下令砍了吴兆臣的脑袋收场。尽管如此,还是有些未曾预料的情况发生——那吴兆臣确实有坚实靠山,而这靠山,竟是刚刚表态支持易怀宇的御史,姚俊贤。
“吴兆臣是姚大人得意门生的表兄弟,为人作恶多端却极擅奉承,姚大人被他哄得倍加青睐,以往有许多折子参奏吴兆臣也都是姚大人暗中干预。这次见是殿下要收拾吴兆臣,姚大人岁没说什么,心里不满是无可避免的,但愿不要因此埋下积恨才好。”
熹光殿偏殿,偶遂良刻意当着苏诗韵的面道出利害关系,引得苏诗韵一阵黯然,低头绞着手指不发一语。
易怀宇知道,她紧张或是不安时就会出现这种小动作,可见偶遂良的话让她心里十分愧疚——苏诗韵有着与身份地位不符的聪明敏感,通过易怀宇和偶遂良的对话,易怀宇的野心以及如今局势她大致了解七分,更明白司马原与姚俊贤于易怀宇而言有多重要,得知为帮助自己影响到易怀宇,她的心里自然不会好受。
……中了邪似的,她越这样小心翼翼,他就越喜欢。
“易怀宇!你给我出来!快出来!”怒气冲冲的吼声伴着小太监带哭腔的阻拦蓦地响起,似乎就在院中,易怀宇和偶遂良对视一眼,头皮一阵发麻。
敢在皇宫里大呼小叫并且直呼皇子姓名,还有声音洪亮、底气十足的女声,这样的人会是谁?答案不言自明。
深吸口气起身,偶遂良朝脸色惨淡的易怀宇摇摇头,独自走出门外行了个礼:“不知谁惹到司马小姐了,怎么这么大火气?秋日太阳毒,司马小姐先进屋喝杯凉茶如何?”
“少跟我装蒜,易怀宇呢?让他出来!”司马荼兰根本不把偶遂良放在眼里,胳膊一抡,弱不禁风的小太监哀嚎着被甩到一边。
易怀宇想不通自己哪里惹到了这位煞神,安顿好惊慌的苏诗韵后忙不迭跑出偏殿,还不等后脚踏出房门,一道银光紧贴眼前堪堪划过,冷汗登时铺满额头。
闯进皇子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