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皇最后的慈悲是给了白绮歌和易宸璟三天相聚时间,第四天一早白绮歌就要整装启程,与两位副将一同赶往大遥南陲同戍边军汇合。
才从北征的逃亡中归来没几个月,再次披上战甲白绮歌百感交集,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这身将军甲衣不属于她,或者属于她也好,那么就像从前那样,有同样戎装的易宸璟陪伴身旁。
当然,一切只是美好愿望而非现实。
那三天里两个人如胶似漆、形影不离,叶花晚和傅楚轮番来劝慰反被白绮歌坚强笑容安慰,易宸璟什么也不说,就只是站在白绮歌身边握着她的手,一刻都不肯放开。这景况看着温馨,心里的苦却是各人自知,强颜欢笑中,唯独傅楚满面忧色。
“看他们这样,总觉得像是诀别。”
“才不会呢,白姐姐聪明又勇敢,就算上了沙场也是巾帼英雄!”叶花晚连唾三口,黏上傅楚不停摇着胳膊撒娇,“师兄,我们也跟白姐姐一起去好不好?宸大哥不在谁来照顾白姐姐?她最近身子一直都不好,瘦得让人心疼……”
傅楚摇头苦笑,拍了拍叶花晚头顶:“傻叶子,你以为我不想吗?皇上特地下旨不许任何有关之人同去,就连同行的副将也都挑与白姐姐没有过接触的,这次是真的只能靠白姐姐自己了。”感觉到衣袖被轻轻拉了拉,傅楚低头,温柔不尽:“怎么了,荔儿?”
坐在轮椅里的盲女脸上有着悲伤神情,细声细气:“荔儿能帮姐姐做些什么?我手笨,什么都不会,连送姐姐远行都……”
“什么都不用做,白姐姐疼你,你每天按时吃药养好伤她就会很高兴了。”看着荔儿变形感受的双腿,傅楚咬了咬嘴唇,“荔儿,我一定会治好你的腿和眼睛,等白姐姐凯旋时我们一起去接她好不好?”
荔儿乖顺地点了点头,微微有些红润色泽的小脸漾起期待笑容,却看不见傅楚面上凝重。
腿骨断了这么多年,眼也盲了很久,要恢复谈何容易?傅楚又不是大罗金仙,所学医术有限,这几个月除了劳心筹谋大遥前朝政事外一直在尽力寻求治愈荔儿的方法,白净安和的少年面上黑眼圈已经很久没有褪去过了。
三个人刚陷入沉默,外面战廷咚咚敲门,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时辰已到,该去送太子妃了。”
辰时三刻,天命吉时,大遥新封广戍将军将拔马南驰,率南陲广戍军征讨乱党。
比起北征时庞大的送行队伍,广戍将军出征显得寥落冷清,宏伟城门前三道身影孤孤单单,对面是十余个送行的人,而城门之下龙辇华盖,正是面无表情看着一切的遥皇。
“路上小心。”旁若无人地轻吻白绮歌眉心,易宸璟侧身向两位副将拱手,“一路辛苦,还请两位将军多多关照,她若有什么冒犯之处请多加包涵,宸璟感激不尽。”
“太子言重了,保护主将是我等分内之事。”两位副将受宠若惊,急忙拱手还礼。
随白绮歌同行的两位副将都很年轻,论阅历比偶遂良、萧百善等不知差了多少,易宸璟不寄希望于他们能辅白绮歌征战杀敌,但求二人能护她性命周全即可,只要活着,希望就还在。
白绮歌在易宸璟胸口轻轻一推:“回吧,耽搁了时辰皇上又要怪罪了。”
易宸璟懒得回头去看此刻遥皇是什么表情,依依不舍放开白绮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等你回来。”
是不是有命回来尚未可知,倘若她真的葬身沙场,他要在那冷寂的皇宫里等上一辈子,等到地老天荒吗?白绮歌无法许诺什么,只能回以微笑。
或是看不下去两人悲怆缠绵,同来送行的宁惜醉一声轻咳走到易宸璟身边,面上仍是惯常的温良笑容:“临走前也没能找到好酒为白姑娘送行,宁某这儿有个小礼物,送给白姑娘略表心意吧。”
绣工精细的红色锦囊递到白绮歌面前,白绮歌接过锦囊好奇地打开,而后一声低低惊呼:“赤血鲛珠?!”
那锦囊里滚出的,正是被阮烟罗强行要走的赤血鲛珠。
“商人总要囤积居奇才有利可图,这珠子价值连城,白姑娘可得好好保管,至于这个人情嘛……等白姑娘胜利回到遥国再还吧。”
宁惜醉的神通广大白绮歌早有了解,赤血鲛珠世间仅此一颗,他自然是从阮烟罗那里获得,至于是怎么得来的,白绮歌不想去问。有关宁惜醉,她愿交付所有信任,哪怕明知他身份并不一般。
“这珠子还是先放在宁公子手中吧,我带去不易保管,弄丢就可惜了。”白绮歌摇摇头又把赤血鲛珠还给宁惜醉。
宁惜醉沉吟少顷:“也好,回来再说。”
易宸璟似是不经意看了宁惜醉一眼,心下疑他为何会持有赤血鲛珠,想了想却没当场发问。两个男人难得和平地并肩而立,身后扁着嘴的叶花晚眼圈泛红,咬了咬牙,一步窜到白绮歌面前:“别说了别说了,白姐姐快走,这两个人成心想让我哭!”刚吼了一句,小丫头就再忍不住,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白绮歌把叶花晚揽到怀里拍了拍颤抖的小脊背,忽地又把人推开,转身毫不犹豫翻身上马,朝着城门方向遥遥拱手,声音嘹亮。
“乱党平复日,绮歌归来时。望皇上信守诺言,末将告辞!”
也不问华辇里静坐的王者是否有话要说,朱衣银甲的女将军已调转马头一声高喝,朝着中州最南方绝尘而去。
生死有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