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绮歌向来觉轻,那晚睡梦中依稀听到有杂乱脚步声便迷迷糊糊醒来,侧耳细听片刻后确定外面的确有人声吵杂,而且越来越近。
推了推易宸璟,劳累一天才睡熟不久的大遥太子并未意识到有事发生,直到肋下被狠狠掐了一记才吃痛清醒。不情不愿从床上爬起穿好衣服,衣带还没系好,房外已经传来咚咚捶门声。
“没人教过你们要怎么敲门吗?还是敛尘轩太小,你们根本不放在眼里?”
敲门的是禁卫营士兵,本以为敛尘轩只有白绮歌和玉澈主仆二人居住并没放在心上,砰砰一阵猛敲后却见开门的人是一脸冰冷怒火的易宸璟,立刻吓得浑身筛糠:“小的该死!不知太子殿下在此留宿惊了睡眠,太子殿下恕罪!”
“少废话,怎么回事?三更半夜你们一群人明火执仗是要干什么?”看着门外十多个举着火把手提长刀,易宸璟不禁皱眉。
禁军营校尉见是易宸璟,急忙把敲门的士兵拎到一旁,躬身拱手,语气急促:“回太子殿下,莲嫔那边出事了!刚才有刺客潜入荷香宫企图刺杀偶小姐,幸亏有侍卫拼死阻拦才保得性命,刺客在混乱中逃走。小人奉都统之命连夜到邻近各宫搜查,其他事情还要等都统上报皇上后再做定夺。”
偶阵雨遇袭?
易宸璟和白绮歌面面相觑,齐齐倒吸口气。
“偶小姐有没有受伤?现在人在哪里?”
“回祈安公主,偶小姐只是受了惊吓并未受伤,现在人在荷香宫正殿由莲嫔陪着,小人已经安排了三十名士兵在正殿外守卫。”见白绮歌对偶阵雨的关心竟然胜过易宸璟,校尉颇感好奇,无奈碍于身份地位不敢开口询问,只好试探地向易宸璟问道,“太子殿下是否要到荷香宫那边看看?偶小姐许是惊吓过度一直在哭,莲嫔娘娘怎么劝也劝不住……”
宫里出了刺客这么大的事,身为太子总要去瞧瞧才对,尽管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易宸璟还是点了点头,整理好衣衫携着白绮歌一道往荷香宫行去。
荷香宫距离敛尘轩并不远,院内住着莲嫔和两位昭仪,二人赶到时正是这三个女子陪在偶阵雨身边不断劝慰安抚,而偶阵雨根本听不进任何言语,一直瑟缩在宽大的梨花木椅里呜咽哭泣。
易宸璟没有直接进正殿,而是仔仔细细查看一圈,目光很快便被角落里四具白布覆盖的尸体吸引。
“刺客有几人?”白绮歌也注意到那几具尸体,叫过负责守卫的士兵伯长问道。
“具体有多少人还不清楚,附近巡夜的士兵听到打斗声赶来时只看到一个刺客,见有人过来那刺客很快就番强逃走了。”低头看了眼冰冷沉默的尸体,伯长摇头惋惜,“那时这四位侍卫已经倒下,要不是其中一人拼尽最后力气将偶小姐压在身下保护,只怕这会儿连偶小姐也已经遭遇不测。”
遥皇疑心甚重,宫中侍卫都是精挑细选并由偶遂良亲自训练培养的,个个身手不俗,一个刺客就能击杀四名侍卫,那么这个刺客的武功绝不会太差,易宸璟推测自己若与其交手应该占不到什么便宜。
功夫如此之高的人为什么要冒着危险来刺杀偶阵雨呢?易宸璟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看向白绮歌,素淡面庞朝他摇了摇头,也是一副困惑伴着担忧的表情。其实说想不明白也不全对,隐隐约约,在他们心底有种糟糕猜测。
这件事,极有可能被归咎到白绮歌头上。
“进去看看吧,她只是个孩子,发生这种事肯定吓坏了。”见易宸璟丝毫没有安慰偶阵雨的意思,白绮歌轻道。
短叹一声,易宸璟有些不知所措地走进殿内,犹豫片刻轻轻拍了拍偶阵雨的头,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现在很怕与偶阵雨接触,怕自己在无意识下表现出一丁点的关心让这孩子顿生期望,尽管他是真的在意。当年他初回遥国无权无势,偶大将军毫无条件给了他最有力支持,那时偶阵雨比现在还小,不过是个豆蔻年华的女孩儿,那张灿烂小脸和无暇童真一度令他和敬妃展开笑颜,不知不觉间心里便多了几分柔软,这正是他对其他女人冷得起来,唯独对偶阵雨无法横眉冷目的原因之一。
“太子哥哥,我怕,我害怕……”觉察到头顶温度,偶阵雨抬起头,看见易宸璟后哭得更凶,紧紧攥住易宸璟衣袖的小手苍白冰冷,止不住地发抖。
她还是个刚过及笄之年的孩子啊,眼看着有人提剑朝自己冲来,眼看着血光四溅有人惨死,从未经历过刀光剑影的她怎么可能不害怕?
单薄娇小的身躯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苍白面庞上一双明亮眼眸里满是晶莹泪水,无助而又惊惧,就连白绮歌看了都忍不住心疼,想要弯腰抱一抱被吓得不轻的小女孩,早有另一双手将偶阵雨小小身子包裹住,轻声细语,满是温柔。
“我在这里,没人能再伤害你。”
看了眼终是忍不住展露柔情一面的易宸璟,白绮歌微微出神,心里酸涩着,竟有些羡慕。
柔弱的女人都会有个强大的男人守护,而她这样自身就很冷硬刚强的女人,基本上得不到被人温柔呵护、怜香惜玉的机会。譬如易宸璟,他说过要保护她,但从没有像对待偶阵雨这般小心精细,就好比一个是脆弱的金枝玉叶,一个是桀骜的路边野草,谁更需要温柔滋润一目了然。
“太子殿下,偶大将军过来了。”远远望见院内魁梧身影,莲嫔轻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