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衬得少恭神色凝重,“那样的力量,当是世间至刚、无坚不摧。”
“既是足以破坏伏羲结界之力,寻常结界便更无可能抵挡,”瞳接着他言下之意续道,“届时引爆五色石无异于自毁,先生是顾虑流月城将会与伏羲结界同归于尽么。”
少恭并未作答,只是凝视着堆在桌几之上研磨为粉末的五色石,沉默不语地拧了拧眉。
是以“如何引爆”并非未找到爆炸的发生之法,却是起爆之时须有一道守护壁障,其之刚固不能强过伏羲结界、至少也得与之不相上下,然而以凡人之力觅寻此物……
将又陷入这困扰他十年之久的魔障,欧阳少恭立即收敛心神,无可奈何地挑了挑唇、长舒口气,便闻瞳漠然道,“沧溟昨日醒来时说,日后不必再挂怀她的病症。”
如此适时地转移话锋,应是有心拉他一把,不过新的话题也不大讨喜,欧阳少恭怔了怔,似带倦意地垂眸沉吟片刻,缓声道,“……这些年,辛苦她了。”
神血效用至今不明,十年前沧溟被缚于矩木之上汲取神血之力祛病,并发之症不止陷入长久沉睡,还有除却神血、其余法门皆不可抑制浊气绝症,便是曾起过沉疴的针灸之术也失去了效用,“倒是让我忆起一种唤作御米之花,为镇痛奇药,若服食过量则致人成瘾、一旦断药痛不欲生。”
“昔闻伏羲与蚩尤一战中被始祖剑伤及手臂,”瞳顿了顿,掩在暗处的神色影影绰绰,仿如在认真回想那场久远的旷世之战,“当时神血自穹顶洒下,将大地灼得灰黑、人身一触便化为灰烬。”
“神农神血蕴含生发之力,虽与伏羲神血略有不同,”欧阳少恭续道,“但归根究底同为一源,不知神血究竟是福泽世间的圣物,抑或穷凶极恶的毒物。”
对面的瞳正要接话,却欲言又止、眸光一转看向他身后,欧阳少恭便也顺势回首,只见沈夜静静站在那里、已是不知旁听了多久。
……
作为下一任大祭司的人选,这十年间沈夜日渐繁忙,那一次神农寿诞过后,便不知从何时起,师徒二人相隔半月碰一次面也屡见不鲜。
北疆之上,流月城中,矩木树下,欧阳少恭侧目看着身畔的沈夜,沉落的夕阳为他镀上一层疏淡的薄光,他一袭玄色祭袍,眸光清透冷彻,已全然长开的容颜端正冷峻、愈发凛然——昔年方及他下颔的少年、如今已能与他并肩而立。
“人若为一事忙碌,则觉光阴似水、千载时日皆不啻于沧海一粟,”少恭略有感慨地轻叹,“流月城中不记年,看着阿夜,我才发觉光阴早已逝去了许多。”
沈夜微扬眼睑将他望着,眸中清冽的光华终于柔和些许,细细打量他许久、看了个够方才开口回应:“师父却似从未变过。”
沈夜音色略带喑哑、深沉内敛,闻之磁性慑人、已不复少年之时纯粹清越,但此时此刻却是除赞叹外别无他意,然而提及此处,欧阳少恭仍呼吸一滞,自重生至此这数十年,他不仅未曾察觉半魂之力有所衰弱,便是连这具躯体也丝毫不老,容貌风华依旧与当年一般无二,恍如独他一人、被隔绝于另一个时光定格的时空。
欧阳少恭心绪百转千回,语气不知不觉带了薄薄一层讥嘲,“不老不死的怪物罢了,如此,也多亏阿夜不曾思及背弃。”
欧阳少恭素来善于口是心非,这些年来,沈夜对他时隐时现的尖锐已是习以为常,此时却似被他刺到痛处般、整个人几不可见地怔了怔——不过那样的动容稍瞬即逝,沈夜旋即缓下紧绷的神色、凝视少恭的眸光也逐渐温软,他音色沉定和缓地从容道,“怪物又如何,我既亲口称了师父,便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护师父周全。”言至此处,他微微挑唇、稍显出几分无奈,“师父之恩此生难偿,倘若师父先背弃于我,我或许……也不会舍得以牙还牙,忍得不求师父回头、怕也是竭尽全力。”
世间凡人大多好逞口舌之快,真正付诸行动、能言如其实的却凤毛麟角,许是大约明白沈夜的脾性,这番无异于甜言蜜语之辞,欧阳少恭一时竟不疑有他、甚至为之怔忡须臾,方才浅笑着缓声轻叹,“阿夜确是长大了,不过,这世间从来只能师父护徒弟、何有徒弟回护师父之说。”
沈夜渐渐敛去唇边笑意,而后抬起一只手、垂眸注视着其上纹路,“这些年,我所做所为皆是为此,”展开的手掌随着话音落下、骤然紧握成拳,片刻的沉吟,他抬眸重新看向少恭,“何况规则皆为人定,我稍加更改,何错之有。”
欧阳少恭深深凝视着他,良久,古井般的瞳底终于染了些许真切的温度,“阿夜所言甚是。”
“方才我与瞳所议神血一事,你当是听到了,”少恭上前半步为沈夜理了理微乱的发丝,又扣住他的腕部为他诊脉,一边交待,“神血祛病,大约类于以毒攻毒、并非彻底根除,你若察觉有异,务必告知于我。”
沈夜却微不可见地一滞、须臾后方才纵容地点了点头,“自当配合。”
……
那一次久别重逢的相谈却并未持续多久,二人甫刚商量至如何构造足够坚实的壁障,沈夜便被沈父遣来的下侍紧急传唤前往沉思之间议事,欧阳少恭孤身一人返回混沌之间,方踏进正厅,便看到对面不远处的瞳。
少恭这一路行来皆在沉思沈夜所说的法子,由是并未细想此时瞳本不应出现在这里,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