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窝在沙发上。暖气有点太充足,令他昏昏欲睡。
听出了他的爱理不理,安化文叹了一口气:“要么去醒醒脑子,要么直接去睡觉。”
沈星择没再搭理他,直接挂上电话。
电视机里,中影大二话剧版的《霸王别姬》正上演到经典桥段,程蝶衣深情地凝视着他的段小楼,一字一句地说出那句脍炙人口的台词。
“不行!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小黑。”他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黑猫:“认认,这是不是你大大。”
黑猫趴在他的怀里,头也不抬,嗓子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你们都是没良心的东西。”
沈星择轻笑一声将猫撵走,同时习惯性地往自己的记忆里去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然而紧接着,他却被他自己给吓了一跳。
想不起来了——至少有那么两三秒钟的时间,沈星择发现自己竟想不起从前那个陆离的模样。
是累糊涂了吗,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凌晨两点四十分,日期是2028年2月15日。
两年半了啊……
原来距离那场惨烈的车祸已经过去了两年半。在这九百多个漫长的日夜里,悲恸癫狂已经冷却成了一潭死水;而陆离的容貌、他的声音,他曾经无比鲜活的一切,毕竟还是在时间的淘洗之中,一点点地从记忆里溜走了。
电视机里一阵紧密的锣鼓声,将沈星择的视线重新勾回到屏幕上。
手机视频的画质很糟糕,有时演员的五官尽是一片模糊。然而沈星择却看得真切,甚至能够想象出每一句台词对应的表情和神态,活灵活现、生动无比。
是的,一颦一笑,全部都是如今这个陆离的脸。
差一点点、还差一点点就要迈出这艰难的一步了。可是却没想到,原来所谓的“前进”,只不过是一种可笑的幻觉。
“教授!!”
他的耳边忽然出现了半年前自己的声音。
“您也有这种感觉对不对?!他和陆离实在是太像了!我指的不是外表,是……那种说话、做事的感觉,还有那么多的巧合。请告诉我,您一定也是这样想的,是不是?!”
眼前的景物慢慢变成了顾教授那间挂满了学生合影的客厅。沈星择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水,溅了一小半在玻璃台板上,这是他在激动时不小心泼洒的。
茶几另一边坐着他的顾教授。老头子叼着优雅的弯式烟斗,抱着双臂,以平静来安抚沈星择的狂热。
“所以,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
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滑落,沈星择烦躁地用手背抹去,然后抬起微红的眼睛。
“是他故意模仿陆离!他从陆离那里打听学校和我们的消息,从陆离那里偷学表演的技巧。他把自己伪装成陆离的样子……就这样他混进了我们的生活!”
就像交上了一份并不满意的答卷,沈星择用忐忑而期待的目光等待着评判。
而顾教授的回答,却是一个叼着烟斗的微笑。
“孩子,我们都是演员。没有人比我们更加清楚:演几个小时的戏没问题。但是一口气不停地演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那真的很难。我看不止是他,恐怕连你也没这个本事。你们都太年轻,太毛躁,尤其是你,一遇上跟那小子有关的事情,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这样不好。”
沈星择的目光瞬间凝固住了。顾教授的话语让他陡然产生了一种被人洞悉的羞耻心。而这种羞耻心正在发挥一种向内的收敛作用,迫使他一点点冷静下来。
“您一定会以为我疯了罢……”
他喃喃低语道,甚至不敢抬起头去看着副教授。
“其实我更怀疑他就是陆离,也许是借尸还魂、也许是灵魂穿越,总之无论叫什么东西。我甚至曾经亲口问过他,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死后重生这种事。可是他却非常干脆地回答说不相信。”
“这难道不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回答吗?”
顾教授的声音,随着烟草的气息缓缓缭绕过来。
“其实你已经解决了你自己提出的问题——如果他真在故意模仿陆离,想让你产生二人重叠的错觉。那他又为什么要断了你的念想,而不是利用你的迷信来创造一份似真似幻的特别感觉?如果他回答‘相信’,你才该跑到我这里来捶胸顿足、呼天喊地呢!”
沈星择哑然无语。他无处安放的目光逡巡了几圈,最终落在了茶几上那摊飞溅出来的水渍上面。那里也倒映着一个沈星择,不过是扭曲变形的,像是一个大大的嘲笑。
可是这种嘲笑,却令他慢慢愉悦起来。
“所以您的意思是……”
“在我的课上,从来都不会提供什么标准答案。”
说到这里,顾教授取下烟斗,在座椅扶手上笃笃地敲了两下。又抬起眼皮,以老顽童的口吻给出了一个提示。
“不过我要是你,就应该好好寻思寻思,他一直以来所有行为的真正动机,以及他为什么会给你那样的回答。你是聪明的学生,永远都不要让我失望。”
真正的动机?
沈星择若有所思,却又听见副教授附上了一封但书。
“对了,你自己琢磨归琢磨。可别再去招惹陆离了。看看给你做个助理,做得你倆都鸡犬不宁的。无论他过去是谁、或者不是谁,现在都是我顾懋堂的学生。剩下三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