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在地上,任自己骂着,低垂着头,一声不吭,也看不清神情。
自己骂完,气冲冲地让他滚出去,他起身,慢慢地,一步步退出去,退到门外,隔着厚重的门,隐约传来压抑的低咳声……
然后,胤禛就醒了,
梦中的情景如同一块石头,压得他沉甸甸喘不过起来,就算清醒过来,胸腔仿佛还残留着点抽痛。
在那梦里,自己与他都有些苍老了,这人中年的模样跟现在也并没有相差很大,只是多了些眼角细纹,头上鬓角掺杂了些灰白的颜色,面容愈发儒雅沉凝。
胤禩没有吭声,半晌,才道:“只是梦而已。”
胤禛突然用力抱住对方,两个人的身体紧紧依偎在一起。
“胤禩。”
“嗯?”
“……没什么,睡觉吧。”
没过几天,康熙下旨巡幸塞北。
这一次,不仅大阿哥、三阿哥随侍圣驾,便连太子、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也赫然在列。
四阿哥闭门思过,并不是失宠了。
太子在众兄弟前受训斥,也不过是康熙爱之深,责之切。
帝王心术,难以揣度,康熙每一次举动,总能将之前所有人的揣测都粉碎。
八月十八,御驾自京城出发,一路经过小汤山、密云、古北口,最后驻跸于端静公主府。
端静公主,说起来还是胤禩他们的姐姐,早在康熙三十一年就下嫁蒙古喀喇沁部杜陵郡王的次子噶尔臧。
她出生时,康熙才二十出头,同年既是三藩之乱,又有太子诞生,作为一个额娘不受宠的公主,是很难得到什么关注的,便连胤禩对这位姐姐的记忆也极为淡薄。
况且,如无意外,这位五姐会在三年后死于暴病。
清朝皇家的公主,多是远嫁蒙古,命运多舛,能够善始善终的实在少之又少,像端静公主这样的,不过是沧海一粟。
御驾的到来让向来有些冷清的公主府骤然热闹起来。
公主及额驸早早就候在门口迎接,康熙将她扶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眼,又扫过额驸噶尔臧,笑道:“柔柔,你瘦了。”
柔柔是端静公主的乳名,从她嫁来蒙古之后,已经有很多年没听过这个称呼,此刻身体一震,却强捺下激动,只是眼眶微红道:“这府里布置简单,不知道皇阿玛住得习惯否,儿臣不孝,这么多年来都未能在您跟前孝顺……”
“你已经很孝顺了。”康熙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与她相携走了进去。
噶尔臧落在后头,却不敢越过太子,只能与胤禩他们并肩而行。
因与他不甚熟络,胤禩他们也无话可说,只有胤祺自小在太后跟前长大,熟谙蒙古风俗,与他聊了两句。
各自坐下,康熙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儿臣很好。”端静公主垂下眼睑,没朝噶尔臧那边看上一眼。
不好又能如何,难道康熙能让她和离然后回京?左右不过是一句问询。
康熙点点头。“若你有何委屈,随时可与朕说,朕的女儿,天家公主,是绝不能将就随便的。”
这话既是抚慰,也是警告。
噶尔臧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与僵硬。
端静公主柔声应了,顺势转移话题,介绍起这附近的一些风光景物来。
康熙驻跸此地是临时起意的,并没有通知其他人,但既是来了,消息自然会立即传出去,不多一会,杜陵郡王及其长子都赶过来请安。
“都起来吧。”康熙对杜陵郡王道,“你见老了。”
杜陵郡王叹道:“当年在京城得瞻天颜,仿佛还是昨天,这一转眼,就这么多年了。”
康熙笑道:“你对朝廷忠心耿耿,女儿嫁给你儿子,朕很放心。”
杜陵郡王忙又弯下腰行礼。
那头康熙留着人说话,胤禩他们退了出来。
端静公主出嫁多年,对这些兄弟早就生疏了,此时与他们寒暄几句,便回去歇息。
噶尔臧摸摸鼻子,也走了。
俗话说貌合神离,这对夫妻却连表面的和谐都做不到,可见疏离到了什么程度,也莫怪后来噶尔臧会在公主丧事期间做出霸占人妻这种荒诞之事。
远处传来热闹的喧哗声,那是蒙古勇士与大清侍卫在举行布库,互相较量。
众阿哥都被吸引过去了,就连平日不喜骑射摔跤的胤祉也去看热闹。
“去看看热闹?”旁边胤禛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出声问道。
胤禩摇摇头道:“我去走走,四哥自去看吧。”
说罢往反方向走去。
他的脚步放得很缓,胤禛没几步便追上来,两人并肩而行。
其实并没有什么,胤禩只是无来由地有点烦躁。
他自问并不善心到随处泛滥的地步,但端静公主是他的姐姐,不是他的敌人,对他构不成一丝一毫的威胁,她甚至像一株兰草一样的存在,无依无靠。
明知她的结局,却无能为力。
胤禛突然抓住他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怔愣之间,两人已经来到马匹前。
这是公主府养的马,旁边还有人在喂养草料,见了两人身上的打扮也能猜出他们身份,忙下跪行礼。
胤禛与他们说了几句,让人牵了两匹马出来。
“上来!”他也不赘言,一跃上马,对胤禩道。
待胤禩也上了马,他已一马当先往前驰去。
自从不需要在上书房读书之后,胤禩每日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