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小莲纵然有些疲惫,也不敢松懈半分,她知道满人马上得天下,这些皇子必然自幼熟谙骑射弓箭,眼前这位廉郡王看起来斯文温和,未必就没有一搏之力,只不过对方命门被自己握着,一时半会不会轻举妄动而已。
却见胤禩神情平静,没有一丝惊慌之色,也不管自己脖子上还架着把剑,兀自将身体一歪,斜靠在车厢内休息。
李煦忙中有细,准备的马车还是极好的,车厢四周都铺了羊毛褥子,柔软无比。
“八爷倒是好胆色,可惜是满人鞑子!”小莲哼笑一声,看了眼周遭装潢,又冷笑道:“果然是民脂民膏,花起来毫不心疼!”
胤禩微微皱眉,身体一动,小莲立时警觉起来。“你想做什么!”
他不语,撕下一片袍角,绕着脖子绑了一圈,将血止住,复又放松下来,闭目养神。
小莲从未见过有人面临生死依旧夷然不惧,心中不由有气,挑衅道:“你就不怕我把你带到一处没人的地方,挖个坑把你埋了?”
胤禩慢慢睁开眼睛,那眸子黝黑如沉潭一般,竟让小莲怔了一怔。
“你是天地会的人?与朝廷有何怨隙?”
一怔过后,小莲暗骂自己大意,冷道:“反清复明,是我辈汉人之己任,满清鞑子,人人得而诛之。”
她自上了马车之后,言语之间,皆冰冷如霜,不复之前笑靥如花妙语如珠的模样,可谓千变万化。
胤禩看了她一会,方慢慢道:“前明思宗多疑误信,自毁长城,可是满人害的?李自成起兵,一路畅通无阻,直入京师,也是满人害的?若皇帝英明睿智,重用贤臣,又何来灭国之祸?”
小莲哪里知道这些,听得直瞪眼,却不知道反驳什么才好,半晌才冷冷道:“你这般爱巧言狡辩,等去了庄子,让南先生治你就是。”
说罢不知从哪摸出一条布巾丢给他。“自己绑在眼睛上。”
胤禩笑了一下,依言照做,听话无比。
忽闻外头车夫传来一声低低的惨叫,马车缓缓停下,帘子掀动起来,似又进来个人。
小莲惊喜道:“三哥你可来了!”
被唤三哥的男人低声朝外头喊了一句快走,马车便又疾驰起来,他看着盘坐在那,双目蒙住的胤禩,微微皱眉:“快给他双手绑上!”
“这不是刚才只有我一个,怕放下剑,他就跑了嘛!”说归说,小莲拿起绳索,将胤禩双手反绑在背后。
胤禩本想等小莲疲惫时趁机脱身,却不料她半路来了帮手,这下确实是寸步难行了。
“那车夫不过是个下人,更是个汉人,你们说着要反清复明,却连自己人都杀。”
三哥冷笑一声:“鞑子走狗,自然可恨可杀,王爷还是不要枉费口舌了,若想说,等去了庄子,便让你说个够!”
胤禩知他们想抓自己作为要挟朝廷的把柄,他暂时性命无碍,又听两人两次都提起庄子,不由凝神听着车辙声音,想记下马车方向,借此判断庄子的地点。
只是那三哥聪明之极,似是看出他的意图,三番两次在他身边发出声响,扰乱他的心神,加上马车走得飞快,又是七弯八绕,几番下来,胤禩却也没法记住路线。
约莫过了一炷香,车停了下来,两人一左一右提起胤禩下车,便往一处走去,胤禩不能视物,只觉得脚下踩的似是坚硬青砖。
胤禛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上一回的时候,还是因着平阳地动,胤禩被埋在废墟之下,不明生死,也正是那一次,他伤了双眼,再难根治。
这一回……
他抓紧手里的佛珠,一轮轮转动,圆润的菩提木珠在指间滑过,互相碰撞发出微微的声响,却令得他更加烦躁,起身在屋内来回走动。
他们如今住的是江宁织造曹寅府邸,皇帝下榻,意味着对曹家的无上恩宠,圣驾六次南巡,有四次宿在曹家,这份殊荣,怕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只不过曹寅因此欠下的巨额亏空,却是有苦自己知了。
门外忽然有人赶了过来,也没通报,便急急道:“四爷,万岁爷让您即刻过去!”
胤禛认出他是跟在康熙身边的内官,心知有异,忙应了一声,跟随而去。
待他们匆匆赶到康熙住的院子,才看到张廷玉、曹寅等人皆在,且神色凝重。
康熙见胤禛欲行礼,挥挥手道:“免了,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你听了别急。”
老爷子难得说这种话,却更让人觉得不祥,胤禛捺下焦躁,点点头。
一旁的曹寅道:“四爷,扬州那边来报,说是八爷被天地会的乱党挟持走了。”
胤禛如遭电亟。
提点
胤禩被蒙着双目,车子又约莫驶了一炷香,这才缓缓停下来,小莲与三哥一左一右拽着他的胳膊跳下车,胤禩被带着进了一间庄子,七弯八绕走了一段路,又听得门被咿呀打开的声音。
“哎呀,小莲,你可回来了,六哥他们呢?”一个陌生的声音低呼道。
胤禩感觉到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一顿,才听见小莲哑声道:“六哥他们都……只有我回来了。”
那三哥截住他们的话头:“别光杵在这里,进去再说!”
“快进来!”
胤禩被他们推搡着往里走去,眼睛上的布条蓦地被扯下来。
突如其来的光线刺激得双目疼痛,让他不由得微眯起眼睛,半晌才看清这眼前处境。
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