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没有别的选择,一副担子已经没有商量地压到他的肩上了。

曾诚头次进生产车间,察看各个工段,不禁吃惊。车间租用的旧式厂房,衣车一字排开,中间只留窄窄的通道,电动缝纫机一齐运行,虽然算不上噪音,但也绝对不会令人愉悦,每道工序没有明确衔接,半成品衣服乱糟槽扔在纸箱内,遍地都是碎布头。在他看来,这根本算不上工厂,充其量只是一个大号作坊。

他开始恶补服装生产销售流程,不动声色摸清公司管理现状,一天有将近12小时在公司,一步步上手。这个过程不言而喻的艰辛,和女友的电话联系几乎成了他唯一的精神安慰。有很多次,他放下电话,看着窗外夜色,惆怅地想,这样对晓妍并不公平。姚晓妍和他是同学,也是外地人,大学毕业后读研,两人的梦想是在那个大都市有一番作为,而此此时,他正为家族企业疲于奔命,和朋友合开的公司已经转让,完全顾不上她了。果然,一年期满。他只能艰难地说:“对不起,晓妍,恐怕短时间内我都没法脱身。”

姚晓妍已经拿到硕士学位,顺利进入一家知名外企,有去国外培训的机会。她沉默,同样艰难地说:“我也要说对不起。”

这样的分手,来得顺理成章,曾诚只能将自己更深地埋入工作之中。服装是个累人的行业。一年四季,或许有生产和销售的淡季,却有永无止境的开发、市场维护,每一个环节都是千头万绪,繁杂琐碎。曾诚并不像本地其他服装企业老板那样热衷于看时装发布会,找所谓流行元素和畅销货。他的精力更多用于建立一个成熟严谨的管理制度,规范职业经理人与专业人士的工作。

企业在他手里一步步发展壮大,他率先征地修建了现代化的工业园,采购最先进的生产设备,所有生产工序按流水线方式安排:他最先在本地采用erp 系统管理销售,开始做公开的服装发布会,高薪聘请香港设计师,参加高规格展会.同时发展二线品牌,索美一时成了本地服装产业的代表。

以前带点嘲笑想看他笑话的本地同行开始坐立不安,悄悄跟进效仿他的做法;自恃资历的老臣子不得不服气地听从他的指挥,员工看他的眼神近乎崇拜;他父亲也由焦灼变得安然,开始打太极拳学书法安排退休生活。

当听到朋友带来姚晓妍结婚的消息时,曾诚略微失神,拿打火机的手隔了一会儿才凑到香烟上,耳边似乎响起那个娇嗔声:“诚,不要抽烟了,你要戒了这习惯,就是十全十美的好男人。”

他当时笑道:“我怕我太完美了,你会自卑觉得配不上我。”

那个女孩子成了别人的新娘,而他成了一个发展迅猛的服装企业董事长,父亲正式更改法人代表,将全部担子移交给了他。

他时常会去北京出差,但并没与姚晓妍联系。对他来说,这一次恋爱是美好回忆.不需要用现实联络来让回忆变质。

但两人还是在北京一个购物中心相遇了,曾诚在上行的扶梯上正讲着电话,迎面下行的扶梯上,姚晓妍抱着一个一岁多点的小女孩,略微丰腆的面孔洋溢着幸福满足,两人视线相遇,同时微笑点头,然后擦肩而过。

曾诚上了二楼,手机响起,他接听。

“以前你从来不愿意陪我逛商场买衣服。”姚晓妍的声音温和,“宁可在下面抽烟。”

“时间和环境总能改变一个人,晓妍,我现在的工作一部分就是逛女装卖场,算是对我很严酷的惩罚。”

她笑,听筒里同时传来婴儿的呢喃:“还是少抽点烟,你现在完美一点不要紧,有别的女人去自卑了。”

姚晓妍放下电话,打开车门,将女儿细心放到婴儿座上,再回头看看那个购物中心。里面穿着灰色西装的那个出色男人,曾经是她的同学,恋人。她庆幸她最美丽的年华与他一起度过,再无遗憾与惆怅。

(二)

面对曾诚,张易昕的确有自卑感。

她的优点只是家世好,相貌清秀而已。她实在不能相信,相亲的对象是这样成熟内敛条件好的男人。将近三十岁的曾诚,一举一动都睿智洒脱,一心工作,除了抽烟,没有不良嗜好,闲时的爱好不过是听听音乐,看看书和打打球。

她患得患失,对着镜子给自己评分,得出结论,自己无论才智还是相貌都至少中人之姿,哪怕向往王子戏码,也并不曾在现实中盼望自己是公主。理智告诉她,她把握不住这男人。可是对曾诚打开的约会电话说“不”,她做不到。

一次吃饭,到餐馆时略早。他们坐休息区等位置,他抽烟,烟雾缭绕中,她只觉得他思绪已经飘远,她竟然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夺下他的烟,“少抽点烟吧,你什么都好,就这一点不好。”

他微微一怔,随即笑了,以后果然在她面前抽烟比较少了。她想,这个男人还是在意自己的反应的。

她开始无微不至地关心曾诚,甚得他父母欢心。当曾诚向她求婚时,她松了口气,同时又莫名难过,这个求婚很诚恳,却实在说不上热情。

她只能安慰自己:也许冷静的男人就是缺乏热情的。

布置新居时,张易昕从曾诚书房抽屉里找到了一个盒子,里面全是曾诚与一个女孩子的合影,那女孩秀丽而有书卷气,一双眼睛明亮带着笑意,而曾诚脸上那样开怀的笑容则是她从来没见过的。

她的心凉了半截,坐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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