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了回家的行李,总共也没多少东西,来的时候他们都意气风发,然后在双腿迈出校门的那一刻,却又都忍不住深深地呼吸着,蓝天,白云,人,动物,就连马路边的电线杆也一并纳入了视野,存进了脑海,仿佛他们都被关了十年似的,在宝贵的自由面前差点儿跪下了。
“纸条是你做的吧?”陈文硕临走前笑问。
“我还以为是你做的?”江浩然没什么反应。
“哥啊,你真高估我了,我自己能把试卷写完就不错了,还有功夫做小抄呢?”
“谁做的都无所谓,他要捡起来就是他自愿的。”
“说得对。又没人逼他……”陈文硕一语双关地感慨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江浩然说:“来军校以后,我的心比以前狠多了,和你呆一块太久,近墨者黑。”
“狠才好。”陈文硕很理所当然的语气:“我他妈最讨厌活菩萨,发誓不跟慈悲为怀的人做朋友。”
2002年a市的冬天风雪交加,江浩然一家子按惯例要到海南过年,大年三十的晚上,阮悠游在烟花炮竹声中给他打电话,在老婆跟前,江浩然永远发自内心地快乐,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代,即便耍狠也只是在床上,与在军校那个被规定和人事锻炼得越发强势腹黑的他有些判若两人。两人互相承诺在新的一年要对自己更好(别的情侣都是对对方更好,他们俩搞特殊化的原因在于,对对方的好已经毋庸置疑了),说完一句iloveyou,江浩然转身发现老妈就站在他身后,院子里的烤架仍在烧着,木炭噗呲噗呲地闪着火星。
“你是同性恋吗?”他老妈看着他问,嘴角抿成了一条线。
江浩然说:“这是我的隐私。”
“是你的隐私。”他妈似乎没反应过来他在开玩笑:“不过作为你老妈我还是想问一句,阮悠游是男生吧?你和他打电话这么卿卿我我干嘛?”
“我和蔡鹏飞也卿卿我我,卿卿我我怎么了,你和你那些好姐妹不也是搂搂抱抱亲亲?”
“江浩然,你已经十八岁了,很多事情按说我不应该再管,就像你说的这是你的隐私……事实上你长这么大,我也基本没有侵犯过你的隐私。不过我必须声明一点,就是我反对,非常反对你把感情当成游戏,我知道你会说你不是那种人,不过你在我眼里并没有你自己认为的这么懂事儿,你长这么大最认真的事情,除了足球就没别的了。年轻人什么都想要尝试,这我能理解,我也觉得人这一生,就是一次过程,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多一点体验,不坏。但我希望你不要把体验变成了放纵,不要把新奇的就当成有个性的。”
“妈,你想多了。我刚就是和你开玩笑。”
江浩然这一辈子也没见过几次他妈面无表情的样子,他感到惊慌,不安,隐隐还有些内疚。
“你和你爸一样,你们男人都是长不大的,小孩子。”江浩然他妈别过脸,握住铁钳子拨弄着已经快变冷的木炭。
江浩然本能地想反驳,但他命令自己平静了一会儿:“妈,今天不是过年吗,你怎么唉声叹气的?好吧,我们家就你是大人,我和我爸都三岁,你是我们家长!”
他妈被他逗得展颜一笑,他忽然发现在他妈的眼角旁已生出了不少皱纹,内心一下子很疼。挽着他妈的手进了屋,家里那种喜气洋溢的氛围稍稍冲淡他的情绪,他明白这事儿不可能就这样被压下去,迟早要解决的,也许先试探一下他妈的态度不完全是坏事,目前只能这么想了。
大年初七,飞机一停稳江浩然就接到高中同学的电话,邀他晚上吃饭的,才毕业半年,但同学会已经组织起来了。江浩然开玩笑是不是找他去埋单的,同学说,别臭美,如今你不是本班首富了,xxx辍学自己创业,半年就赚了一百万。江浩然很惊讶,他都快忘了xxx长什么样了,只记得是个貌不起眼的矮个子。当晚出席同学会他像其他人一样揶揄新任首富,俗话说富不过三代,他笑称自己是富不过三年,恭喜老同学先他们一步富了起来。在军校呆了六个月,他越发成熟的举止,被晒得黝黑的脸庞,以及即便被冬衣包裹也看得出精实的身材仿佛比从前更让一些女同学们春心荡漾。唱完ktv已经快一点多了,他发挥风度送几个女同学回家,其中有个叫蓝洛兮的是隔壁班的,因为和他们班班长相熟就也来玩儿,她本来就是美人,在上大学后又漂亮了不少,长发垂腰,气质很有几分神似韩佳人。蓝洛兮家住得离江浩然家最近,到最后出租车上就只剩他们俩了,女孩儿一句话不说,目光始终垂在自己的膝盖上,气氛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出租车停在蓝洛兮家楼下,江浩然说,快上去吧。你再不回家我估计你爸妈要报警了。
蓝洛兮仍旧低着头,小声问:“江浩然,你能不能下车一会儿?我有话想和你说。”
江浩然考虑片刻,让出租车稍等,他和蓝洛兮一起下了车。
小区一些树上的叶子都结冰了,压弯了树枝,初七的月亮在天边依旧瘦棱棱的,我见犹怜,江浩然闻到蓝洛兮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和雪的味道互相交融,显出几分清冷。
“我喜欢你。”蓝洛兮的头越来越低,只露出发红的耳根,没等江浩然回答,她继续问:“不管你是不是想拒绝我,能抱我一下吗?”
“我有老婆了。”江浩然说。
蓝洛兮带着哭音:“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