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真实往往被忽略,而江浩然的头脑则始终清醒,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绯闻越热烈,他就越觉得没意思。蔡鹏飞说他在摆架子,连他自己也不理解,他最快乐的时候是在球场上,快乐太简单了:进攻,进攻,再进攻。
和蔡鹏飞分手后,江浩然去了很久没去过的那家初中门口的小吃摊儿,小吃摊儿的老板还认识他,对他的印象非常好。这孩子话多,喜欢交朋友,口头禅就是:大家都是朋友嘛。在他身上,仿佛隐藏着一种十分接地气的江湖人士的潇洒,和理想靠近的同时又不拘于小节,十六岁,已经展现出了父辈遗传的大将之风。但他未必没有难伺候的一面,比如,他拒绝吃生姜,哪怕是姜末,这位大少一吃就发火,还有香菜,也是他这辈子的死敌。他还挺讲究,尤其对球鞋,他如数家珍,一出手就是限量版,柜子里收藏了几十双。他的下巴总是干干净净的,见不到多余的绒毛。还有呢?他喜欢劫富济贫,富的是他自己,贫的是别人。当我是朋友就别和我客气,这是他的口头禅之二。
“你好久没来了,今天一个人?”老板给他煮了碗饺子,问他放不放汤,他笑了笑,老样子。
“怎么了?好像有点心事呢?”和学生打交道,老板想,其实很简单。你把他们当成大人儿,他们自然喜欢你。
“嗯。烦着呢。”江浩然懒得提家里头那点破事儿,他熟门熟路地打开电风扇,对着脸,露出小狼狗似的舒坦的表情。
“对了老板,你那个亲戚的小孩,他成我同学了。”
“哪个亲戚啊?”老板一边下饺子,一边回忆着:“哦哦,他啊……你是说纯儿吗?他还好吧?”
“你亲戚,你不知道啊?”江浩然转过头,灶台边,那个小矮子的身影已经不在了,连蔡鹏飞也忘了,付纯曾经穿一条长到拖地的牛仔裤,是臭名远播的四中的学生。除了江浩然,一帮纨绔子弟谁也不记得付纯,对一些身边的人和事,大部分人选择性地忽略。可江浩然记得,条件反射一旦形成就无法轻易被更改,他一想起付纯,脑海中就蹦出了穷,可怜,好看三个词。参加数学联赛的那一天,付纯的准考证号就在他后边,考试时,他故意把手往后伸,多少有点儿在付纯面前显摆存在感的意思。
“呵呵,纯儿其实不是我亲戚,他在我这儿打工,我对外必须这么说,没办法。”
“我早猜到了。”江浩然点点头,分开了一次性筷子,饺子是虚胖,咬一口,肉明显少了,他瞪着老板,了然地问道:“肉价是不是涨了?”
“四块钱一斤。什么不涨啊,都涨。”
“你也难。”江浩然又补充了一句,很少年老成的语气:“干什么都难。真的。”
回到家,老妈问江浩然电影好不好看,江浩然大吹特吹章子怡的美貌,不知为什么,他夸大得有点儿过分。他妈妈说,你才多大啊,你懂什么叫做爱?江浩然愣住了。他妈妈戳了戳他的腮帮子:“江浩然,你坏笑什么?”“做爱x啊,老妈。”“英语学得真不错,以为我听不懂吗?你老妈我可是英语系毕业的!”“你不是法(第四声)语系的吗?”“你是不是我儿子?”
尽管老妈人漂亮,还开明,可架不住老爸的劣根性使然。在音乐老师之后,老爸又包养了一个女大学生,江浩然也见过,弹古筝的,看来他老爸喜欢搞艺术圈的贱货。每一个深夜,大人们吵吵闹闹,江浩然最害怕的就是离婚两个字,那时候,单亲家庭还很少,一听说谁的父母离异了,大家便理所当然地报之以同情的目光。更让江浩然痛苦的是,老爸突然没有了威严,他亲眼见证了偶像的倒塌,完美的男人原来并不存在。中途老妈还回了一次四川的娘家,江浩然买了张火车票,上演了一出千里追娘亲。回程的路上,他老妈说,你不要怪你爸爸,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爸爸,你要尊重他。江浩然轻蔑地一笑,说,你们女人就是心软,他都不爱你了。被他老妈抱住了,趴在他肩上,他一瞬间长大了不少,不再说狠话,脸红地嗫嚅着:妈,我爱你啊,不管别的男人,你儿子会永远爱你,你别哭了,好吗?
第3章
“这次夏令营,学校组织大家到英国去,除了上语言课以外,也会有一些游览的项目,有人想参加吗?”
“有!!!”
高一十二班,几乎所有人的手都高举着,付纯坐在位子上,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默念着单词:enrich,使富裕,充实,改善。,忽视,不理睬。
“付纯,你去不去啊?”
下了课,蔡鹏飞的身边围了一堆人。痞子蔡有网瘾,学习却很好,不怎么读书,照样考年级前几,在军事历史政治方面的丰富知识是兴趣使然,足以支撑他和任何一个文科老师叫板,而且,他也是本班第一个上黄网的,没有他,江浩然还停留在看静态图的层次上。所以说,江浩然认为,和蔡包(江浩然给他取的外号)保持着友谊,对自己而言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不去。”付纯摇摇头,同桌是个满脸青春痘的女生,遗憾地看着他:“那太可惜了。我还想你英语这么好,去了会更好。”
付纯唯一的强项大概就是英语了,所以他像坚守阵地一样坚守着自己的强项,背单词,无人比他更勤快,他也很为自己一口标准的发音自豪,连江浩然这种自大的家伙都夸过他:你念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