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严隼的烟头上蹭着了。屋里忽明忽灭的两个小红点。
“说实话,没意思。”
吴钩道:“车都雇好了。”
“退了呗。”
严隼靠在他身边抽烟,眼睛盯着墙上的某一点:“你跑到哪儿都那样。跑不出去。”
吴钩没说话。
“干什么也都那样。你读不读书,上不上进,杀不杀人,没区别,该你倒霉,你就得倒霉。”严隼吸一口烟,深深呼出去,“咱俩的事,我那哥们的事,你都清楚。谁也没十恶不赦。”
“那你说,怎么就逼到这份儿上了呢?”
烟头闪着红光。
吴钩说:“命吧。”
严隼笑了一声。他说:“我不信。”
“其实你也不信。”他看着吴钩,低声道,“你要是信命,咱俩应该死在山上。”
“我想了条活路。”
吴钩道:“什么?”
“胡人不是砸铺子么?那咱们就拉点人守铺子。雇胡人也要钱,雇咱们也要钱,不如给本族人,对么?”
“咱们成匪了。”
严隼道:“本来也是。”他敲敲吴钩的刀,关节和铁撞击,发出轻响,“杀过人的刀,在鞘里藏一辈子,不委屈?”
吴钩就笑。他抽完最后几口烟,把烟头捻灭了,“严哥,你能成大事。”
“记不记得胡老九那个孬种?你打劫他,搞回来匹高头大马,真漂亮啊,没见过那么俊的。然后老瘸说喜欢,要我顶多让他遛几圈,你呢?你直接给他了,当天就骑走。后来你看老瘸,死心塌地,跟谁都说你仗义。打那我就知道,严哥,你准能成事,你能聚来人,我不行。”
严隼要说什么,被吴钩打断了:“咱不说真心不真心,不真心也没几个人舍得。我不舍得,我这辈子最多是把刀,给人使唤的,你是人上人。你就是生晚了,成不了枭雄,只能当个贼头子。”
严隼笑道:“贼头子不好么?”
吴钩没接他话茬。他站起来,说:“没读过书的人里,我最服气你。”
严隼刚要说话,突然感到小腹一凉。
刀拔出来,因为太薄,挂不住血。严隼踉跄一下,吴钩追上去,又是一刀。这刀扎在侧腰上,又深又狠。
严隼站不住了,吴钩捂住他的嘴,一刀接一刀,全是要害。血涌出来,浸透两个人的衣裳。
捅了十几刀。吴钩松手,严隼还没死,倒在地上。那双眼睛睁着,血沫子从嘴里涌出来,他出不了声,在倒气。
“严哥,我让你做个明白鬼。”吴钩慢条斯理地擦刀,擦手,拭去沾上的血。他看着严隼,声音冷静:“国师是端王让我杀的,假货早就备好了,养了好几年。”
“一模一样的人,哪那么好找呢。”他蹲下,合上严隼的眼睛,“咱俩都是卒子,别总想跟老将干。”
把刀插回腰间,吴钩扯了条棉被,把死人卷了卷,踢到床底下。
他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出门叫了辆车。
“去丽春院。”
顾文章在那等他。吴钩看着车窗外行色匆匆的路人,他们也是卒子。
身不由己,微不足道。
他刚开始认不清。他觉得这是什么他妈的世界,他想斗,想磕,想较劲,后来他才发现人家是道南墙。他撞得头破血流,人家不痛不痒,他的恨不作数,哀求不作数,他给人跪下,尊严抛掉不要了,也不作数。
墙就是墙。稳稳当当,冷冷看着他折腾。
不自量力,真的是不自量力。
他是可以冲,在墙上磕得粉身碎骨,但除了感动自己毫无用处。崽子怎么办?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不能死,而且得活着,活得好好的。
他怀着恨,却不打算报仇,起码不是现在。墙不倒,他就乘凉;墙要倒了,他也推一把。
他是投机者,不是撞墙的人。
高棣没提白貂毛的事,提了也没用,还扫兴。他也禁止自己往坏处想,他知道自己疑心病重,闷着不说只会越想越偏。
但这事就像在焖肉里发现一只死苍蝇。不管肉多香多好吃,死苍蝇总会时不时从心头一闪而过,你想到这只苍蝇活着的时候嗡嗡振翅,它阴冷的复眼,它肥胖的肚子,它腿上的茸毛。它在肉上爬来爬去,茸毛蹭着肉,它伸出口器,贪婪地吮吸肉汁,它死了,尸体飘在肉汤里,还要倒你的胃口。
就像现在抱着冯陵意的高棣,突然有那么几个瞬间,觉得这块肉他不想吃了。
是,不怪肉,是苍蝇要来叮他,是高棣没护好,让苍蝇得手了。
但肉毕竟不能称之为一块好肉了。甚至连素也不如。
高棣没素可吃,他只能强迫自己忘记苍蝇。
今天冯陵意对他还挺热络。高棣可以抱,也可以亲,他的嘴唇软得很,男人的嘴唇居然这么软。他的舌头也很软。高棣满足地亲着,苍蝇来了:他怎么这么热情,是不是心里有愧?
高棣把这个念头捻灭,像捻熄火星子,但它还是窥伺着,准备死灰复燃。
它又烧起来了。高棣用撒娇的口气道:“老师,我的小老虎呢?”
小老虎是一只布做的老虎玩偶。高棣属虎,昭妃就给他缝了一个挂脖子上,里面塞了护身符,高棣戴了十多年,只有洗澡的时候摘下来。后来就送给冯陵意了,那是他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时候,他说,小老虎就是我,让他贴着你心口,保护你。
但高棣这时候提起来却不是想看老虎。他想看看冯陵意的脖子上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