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客人,白绍仪和清秋面面相觑,他们坐在客厅里没动,好像忘记了时间和两个木雕泥塑一般。外面一阵汽车声,接着是白夫人和白文信的脚步声,家里的佣人忙着迎接出去。白绍仪和清秋才猛地醒悟过来站起来要出去迎接。
“你们两个不是早回来了,怎么还是没换衣裳?元元呢?”白夫人诧异的看着清秋和绍仪,他们身上还穿着宴席上的衣裳,白绍仪甚至连围巾还摘下来,清秋的大衣就随便的放在沙发上,和她的手袋胡乱的混在一起。元元!被母亲的话一提醒,清秋和绍仪浑身激灵一下,两个人慌张的叫起来:“元元呢!桂花不是看着元元么?”
桂花听见呼唤忙着出来:“元元已经睡着了,少奶奶要去看看她么?”白绍仪和清秋才如梦初醒的松口气,白绍仪拧着眉:“这几天不要带着元元去外面,你只带着她在花房里面玩会就成了,门口也不要去。”桂花不知道为什么白绍仪会忽然这么说,她忙着答应下来:“最近天气冷,我也不敢带着元元出去。”
白文信和白夫人看出来端倪,他们脸色一沉:“刚才谁来家里了?还是有什么事情你们瞒着我们呢。”
白绍仪把刚才的事情原本的说出来,李律师带着赵一萍和那个年轻人来,说要把欧阳于坚救出来。白绍仪和清秋对着欧阳于坚的为人很不喜欢也不想生赵一萍再一味的被迷惑了。白绍仪立刻表示了拒绝:“我大概知道欧阳是什么身份,现在的情势对你们很不利,可是在租界的监狱里面欧阳倒是暂时没生命危险。他出来才是危险得很呢。你大概不知道,欧阳于坚是为了斗殴才进去的,他的罪名顶多是妨碍公共秩序,和拐带妇女。在里面最多是一年,我舅妈大概可能会给欧阳付赔偿款,他不用一年就能出来了。”白绍仪看着赵一萍把拐带妇女四个字咬的很重。
清秋看着赵一萍的脸色,暗想着到这个时候她也该清醒了。谁知赵一萍却是一脸坚决,还帮着欧阳于坚开脱:“我了解欧阳,他不是那样的人。其实那个人是想挣脱家安排的包办婚姻,欧阳只是想帮她一把。和欧阳比起来,我微不足道,现在的革命需要欧阳这样的人才。在英国租界的监狱里面太危险了,我哥哥已经知道了欧阳被抓的消息,他随时能提出引渡,我不能叫他的计划得逞。清秋,你也是女人,你该明白一个妻子对丈夫的感情。”赵一萍见无法说动白绍仪,转向找去说服清秋。
“这个事情,我们也是爱莫能助。绍仪的为人我很清楚,他一向是认为法律是公正的,这样做岂不是叫他毁掉自己的职业操守。你可以说租界司法是个装样子的东西,是外国人在中国耀武扬威的象征,可是尊重法律就是尊重法律,我也是个妻子不能看着丈夫做违心的事情。”清秋客气但是坚决的回绝了赵一萍的请求。若是换个别人,没准清秋还能赞同。
这个时候那个年轻人说话了:“我知道赵一萍的哥哥赵忠恕已经和白律师透露出想要在监狱里面动手,在英国人监狱里面暗害欧阳于坚的打算。我也知道欧阳于坚其实是国务总理金钱的儿子,金太太的表态也不过是为了她自己的面子,你家和金家是亲戚关系,亲戚之间相处有愉快的,也有不愉快的,那些渊源我也不想一一细说了,白律师心里肯定比我这个外人清楚。欧阳于坚是我们的同志,我们虽然处在艰难时刻,但是也不会随便放弃一个自己的同志……”
那个年轻人看起来身材有点单薄,鼻子上架着一副眼睛,穿着件长衫看起来沉默寡言,有点沉闷的感觉。但是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的眼神锐利,腰板挺得笔直,举止之间带着杀伐决断的气度,给人无形的压力。不过那个人的态度极其诚恳,说的话比欧阳于坚和赵一萍清楚明白多了,虽然他信仰坚决可是也不会狂妄自大,更不会夸夸其谈。白绍仪和清秋被眼前这个年轻的气度和勇敢给折服了,但是他们实在是想不出来,他们为什么要救欧阳那个人。欧阳于坚和这个年轻人根本不是一类人。
“人有信仰的自由,你有自己的主义和态度,你们组织里面怎么会要欧阳于坚那样的人,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欧阳于坚怎么会是你们的同志呢?”其实那样地人,消失了才是组织的福音吧。白绍仪没把话说完,但是眼神里面抑制不住深深地鄙夷和不屑。
“白律师对欧阳于坚这个表弟如此不屑,该不会还记着以前他追求你夫人的事情吧。你不是我们组织,没有资格决定我们该怎么做。在你看来他只是个毫无用处的拖累和情敌,但是在我们看来,每个同志都宝贵的。我们不能失去他!”那个年轻人眼神凌厉起来,白绍仪和清秋都有些狼狈,他们没想到这个人竟然知道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清秋几乎把当初欧阳于坚追求她的事情给忘记了。
白绍仪看着那个年轻人的眼神忽然严肃起来,这个人只怎么那些陈年往事的,而且他对金家白家的亲戚关系,各人的恩怨情仇清楚地很。“你只怎么知道这些的?你是预备拿着它来威胁我,叫我做不喜欢的事情么?我不会被人威胁,以前的事情不过是正常的男女之间的交往,你就是拿出来有什么用处。我很信任自己的妻子,绝不会看着别人肆意往我妻子身上泼脏水。你可以离开这里了。”白绍仪最不能容忍的是有人用家人威胁他,尤其是拿着清秋要挟他去救欧阳于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