咙吧。”

江鄂不说二话,捧起茶杯,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

“好,好,爽快。”鬼面冲着他挑起了大拇指,“刚才那一剑江大侠明明有机会杀了我的部下,却只刺他的膝盖,这份气度实在不凡。”

面对如此赞扬,江鄂半分谦虚也没有的坦然收下,随手拿了茶壶又为自己满上一碗,这回他只是细细的抿着茶里的香味:“每一个生命都值得尊重,更何况……”

“更何况?”

“更何况,我若杀了季独酌的忠实手下,只怕他这个楼主也难做吧。”

咣当,鬼面手中的茶碗掉在地上,很不给面子碎成碎片。

虽然脸上罩了一幅鬼脸面具,鬼面还是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滑稽,试探着问:“江大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江鄂吹着茶碗,不咸不淡的说:“我说的什么,你应该再明白不过了。”

闻言,鬼面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问道:“江大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说实话,一开始我确实被你们骗的一塌糊涂。”江鄂苦笑一声,心中想起密道里自己抛下心防,勾住季独酌小指的那一瞬。

季独酌说:江鄂啊江鄂,你这一辈子还是属于我季独酌的。

又说:我生来本姓季名酌,后来发现人注定要孤单一生,才为自己改了名字。

生死与共,生死与共,真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谎言啊。

那个时候,自己真是傻傻的被骗,以为他众叛亲离,以为他的身边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江湖多风浪,如果连自己都撒手不予理会,他这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孤零零一个人该怎么活下去?

可是,这一切不过是他的谎言。

江鄂细细的品着香片里那种淡淡的苦涩:“最开始我只是觉得那里不对劲,却并没对季独酌有一丝一毫的怀疑。等到那个酿酒的老纪要我们送他上跑马镇,我才慢慢的疑心了。可惜啊可惜,季独酌把一切安排的太完美,太过完美的戏就难免显得有几分假。”

“原来还是我的问题。”人群之外,老刀沉着脸,一步一步走上前来,双手一抱拳,“敢问江大侠,为什么太过完美就会变成假呢?”

江鄂别有深意的看了老刀一眼,喝干手中的茶:“太过完美的戏会忽略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人心,人心的感情。”江鄂轻轻指着地上的茶碗的碎片,“人心就是这只碗,你要非要打破它,用强硬的手段取得里面重要的东西。但碗却已经碎了,就算用最好的胶水粘合,它也不会如原来一般完整了。”

老刀和鬼面被说的哑口。二人对看一眼,都在心中骂了一句:楼主,你真作孽。

江鄂扬起头,看到天边大雁南去,哀鸣声声。

在三年前江流水落下天险之时,他就坚定地相信自己注定一辈子无爱无恨无血无泪。却没想到,只要三年,只要短短的三年,自己的心头居然会再次因为一个人涌起气愤的感觉。

季独酌啊季独酌,你可满足了?

他挑着嘴角笑了一笑,向鬼面伸出手来:“好了,现在请把七日断魂的解药交给我吧。”

鬼面的眼神带出了点同情,伸手从自己的怀中摸出一只水晶小瓶递到江鄂手中:“这就是解药,请江大侠帮忙带给楼主,楼主他知道怎么服。”

江鄂捏着瓶子,放在阳光下看,只见瓶子里几颗小药丸骨碌骨碌正在滚来滚去。就是这几颗还没有指甲盖大小的药,帮助季独酌逼出自己的真心。

他转动瓶子,有一刻很残忍的想:季独酌,你说如果捏碎这些药怎么样?

看着这些小药丸,江鄂轻松而不屑的哼了声,把药瓶揣进自己怀里,头一低,微笑的看着鬼面:“还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很好奇,不知道鬼面先生的你真面目长的什么样子啊?”

鬼面咳嗽一声,尴尬的回避着江鄂的眼神。

“鬼面先生,”江鄂凑了过来,学足了季独酌平日那种人畜无害的口气说,“现在季独酌的解药在我手里,现在我很不爽,现在说不定我就毁了那些药。反正季独酌也说过只求七天相伴。”

鬼面又咳嗽了一声,转过头求助的望了老刀一眼。

老刀无所谓的耸耸肩:“让江大侠彻底了解楼主的人品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说是这样说。

但,没有楼主同意就……

鬼面怎么想怎么觉得这样做大大的不妥,不过江鄂淫威当前,似乎不这么做更不妥。他沉默了一阵,才磨磨蹭蹭的抬起手来,颤巍巍的揭开自己脸上面具。

狰狞的鬼面下是一张和善而慈祥的脸。

这张脸长的很平凡,却是江鄂一生一世都忘不了的。这脸的主人是老张头,汉江边上撑船的老张头,那个本应该为了不泄漏季独酌行踪死在江上的老张头。

咔嚓一声,江鄂捏碎了手中的茶碗。

季独酌,你,真好。

黑衣一摆,江鄂提着剑,头也不回的举步往裴府外走。

“江大侠,你肩头的伤!”老张头在后面大声喊了一句。

江鄂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伤口,无所谓的应了一声:“没关系。”

身上的伤在疼,心上就不会有疼的感觉了。

青色的星斗滑过苍天,金色的麦田沙沙作响,泉水涓涓流过小磨坊。在深秋的夜里,江鄂点燃了一支细细的油灯。浅淡的光芒照著他的脸,他推开门,看到季独酌安静的躺在草堆上,青色的衣摆无声的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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