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

承嗣的嘴唇有些发抖;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什么,潜意识里,他甚至希望下一刻孙悦能揪住他,狠狠的打他。

就仿佛面对秩序井然的领水的队伍时,他也曾隐隐希望有人发起暴动,来惩罚自己的无能。

这明显不够理智,但如果能死在现在,有个干脆利落的终结,也好过带着所有人,一天一天的强撑着,而这支撑的终点,却仍然是死亡。

被极度的干渴、疲惫、自责凌迟至死。

那日里来袭的凉军的可笑的丑态,或许便将是他们这些人的未来,甚至更为不堪——到了生死关头,不会人人都束手待毙,或许会上演最丑陋的一幕。

然而自始至终所布下的,关于圣父的局正在发挥作用,老人与孩子都满怀希望,将近三万人的逃难队伍,居然始终保持着安稳,从未发生大的骚动,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于承嗣而言,有些讽刺的奇迹。

正像现在,孙悦走到眼前,却与他擦身而过,淡然地伸手去自己行囊里取水。

李承嗣被冷落在一边,垂下了目光,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失落。

那人转过身,他觉得手中一轻,水囊被轻轻夺了过去。

承嗣抬起头。

孙悦并不看他,却将另一个水囊塞进承嗣手里,似乎要走开。

入手的袋子坠得他的手一沉——承嗣心里也猛地一沉。

那正是属于孙悦的、他刚刚藏好的那一个。

明明是烈日高悬的正午,他却觉得浑身冰冷。

李承嗣低声道:“孙将军……你连这个……也不愿意接受吗?”

“是不是只要我碰过的东西,你都打算远远丢开……?”

“你知道我们还剩多少水。再过几天,所有人都会死在流沙海里……”

“我只想……最后为你做点什么……在我还做得到的时候。”

这既不是愤怒的追问,也不是卑微的祈求。

每一句都低而和缓,像是几句简单的解释,却渗透着浓重的绝望。

孙悦的手不易察觉地轻轻颤抖,又强压了下去。

他正视着承嗣,抬手用力按住他的肩膀,让他抬眼看着自己。

肩头传来的力道似乎能安定人心,承嗣安静地与他对视,看着他做了个口型:

“我相信你。”

这四个字如一道光劈开了浓雾,突然给了承嗣莫大的勇气。

他喃喃道:“孙叔。”

他不知从何处生出了巨大的力道,猛然爆发,合身扑向孙悦,并借着一冲之势,将那武将推得一个踉跄,直至两人都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两个水囊都跌在地上,却无人有暇去关注。

此时的李承嗣既大胆,又脆弱,全身重量都压在孙悦身上,咬着牙根道:“孙叔,这些话,今天不说,只怕就再也没机会说了——我想抱你,亲吻你……我喜欢你。”

孙悦握在他肩头的手在用力,不知是打算推开他,还是打算将他拉入怀中,承嗣却不管不顾,继续说了下去:“承嗣不是傻子……孙叔,你想要的东西,我已经懂了……”

“你关着我、恐吓我、牵着我,不是想要一个宠物,是想要我变成你一个人的……你赢了,孙叔。”

“我是皇帝,不是你的宠物,但是,是你的。”他摸到孙悦的另一只手,握着它,让他抚摸自己颈上的、漂亮的项圈:“是你一个人的。再也不用担心走失……”

他重复着那句话,双眼有些酸涩,继续道:“看,走到哪,别人都看得到……如果这让你高兴……”

他低声道:“我只有一个孙叔。没人比得上你。”

承志的貌美可爱,袁希的忠诚恭敬,方五儿的高超技巧,田得利的甜言蜜语,都抵不过这人的注视。

他没有倾国倾城的相貌,常常对他不敬,压倒他时野蛮又霸道,至于情话——他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

可是这样的孙悦,却始终是他最大的支柱,是他永远无法真正离开的、诱人而温暖的巢。

甚至比“喜欢”更进一步,足以在他的生命中占据一席之地,足以与天下比肩。

一生能有几个十六年?

哪怕重活一世,他也再找不到哪个人,能比孙悦更重要了。

话已至此,李承嗣反而再无顾虑,直视着身下人深不见底的眸子,道:“这样,孙叔你……可还愿意?像从前那样,守着我,保护我,纵容我,……抱着我?”

肩头的力道越来越重,承嗣的话带了些许鼻音:“再也没其他人,就你跟我,直到死……你还愿意吗?——唔!”

他发出一声痛呼,整个人被掀翻在地。

沙粒隔着衣物硌在他身上,因为被烤得太久而滚烫,带来一阵烧灼的疼痛。

那一瞬间他几乎窒息——原本被他压在身下的高大武将翻身欺了上来,将他死死按住,如狂暴的野兽利爪下按住了猎物,容不得对方有丝毫逃脱的念头。

被反复撩拨和挑衅,一切克制与掩饰都土崩瓦解,被锁了太久的猛兽终于破体而出。

孙悦呼吸粗重,急切而凶猛地咬住了他的唇。

这回答明确而不容抗拒,承嗣全身的力道都被抽干,方才孤注一掷的咄咄逼人早已不见,整个人变得绵软而虚弱,虚脱般只能任凭对方压制着凌虐。

他们的唇都干燥而灼热,因为长久的干渴而变得粗糙、发硬、布满裂口,可在彼此眼里,却鲜美而诱人。

摩擦和疼痛都成了快感,鲜血的味道渗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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