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返回孟然房中,也无其他消遣,只得翻看房中的书卷。孟然的藏书不算多,不如文佩家的十分之一,但每本都有翻看痕迹,而且有几本还极其陈旧,仔细翻看,看到书页上都鈴有孟双溪的藏书印。
双溪?文佩喃语,这二字似乎曾有耳闻。
孟双溪。。。。。。孟湲。。。。。。
难道燃之,竟是孟湲之子?
将书卷大力合上,文佩跌坐在床上,因震惊不觉将唇咬出了血。
未到午时,孟然便已回来,手里提着蔬肉,他扎袖在厨房里咚咚嚓嚓,小燕进去帮忙,说是不用,文佩听到声响,站在厨房门外,再没离开。他看孟然淘米洗菜切肉,看他往灶里吹火,看他拿勺子搅拌着锅中的汤,看他回头不解的神情。
他竟是孟湲之子!
文佩如何不愕然,他打小就听说过这么个人物,这人的才情,曾与自己的父亲并称,这人才入仕途,便自毁前程,最终竟以弱冠之龄死于流放途中,满腹的经纶,不得施展,命运多舛,魂荡异乡。
君子远庖厨,子玉可是从未进过厨房,觉得新鲜?
孟然调侃的话语,从耳边传来,他脸上带着谑意,甚至也肯叫文佩子玉了。
过来,把这盘菜端上桌。招着手,使唤着。
今天,他似乎心情特别好。
文佩迈进厨房,把孟然炒好的一盘菜端起,他愣愣傻傻的模样,让孟然觉意外。
不觉将文佩多看了两眼,文佩有一张精致白皙的脸,睡梦中分外的安谧秀美,清早起来,看到一幅美好景致。
文佩水波不惊,抬头说:君子要都远庖厨,一群君子在一起,岂不饿死。
这句话,孟然很中听,他可是一直觉得百无一用的不该是书生,而是废物。
两人似乎合好了,再没有昨日争锋相对的情景。
两盘小菜,一荤一素,一碗米饭,没有汤,这显然是孟然家的家常便饭。
小燕摆好碗筷,孟然唤小燕一起上座,在文家,主仆岂能一起用餐,然而这是孟家,小燕征得文佩颔首,战战兢兢上席。
孟然的手艺是好手艺,清早那粥没烧好,午时这两盘菜,做得可口,文佩小口吃着,暗思量,这样的菜肴看似简单,自己却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做出。
还能吃吧?孟然饶有兴趣看着文佩,他直觉文佩今日怪怪的,以往倒是从未见过他呆傻的神情,颇为有趣。
文佩痴痴,好会才意识到,孟然说的是他连品了好几口的菜肴,放下筷子,缓缓说:未曾想你烧菜也有一手。孟然脸上的笑意消失,他盯着文佩,目光深邃,以孟然的敏锐,如何会觉察不到文佩的异样。
文佩摇头,将心中的荒诞想法挥去,从发现孟然可能是孟湲之子,他脑中一直有个念头告诉父亲。然而,孟然是绝对不肯接受别人的援助,任何援助对他都是种冒犯,或说甚至提起孟湲对他只怕也是种冒犯。
到底所为何事?
只觉文佩看自己的目光,竟似感伤,他所思虑的事只怕并非是李政那件事。
直逼入心的犀利目光,文佩无处藏匿,白皙的手在桌上微微抖颤,收放,终于决绝般抬头直视孟然,清声说:你。。。。。。可曾听闻双溪之名?
一阵沉默,孟然平静之下,竟有份狰狞之色,虽然一闪而过,文佩却为之心中颤抖。
乃是家父的字号。
孟然回答了,他没有隐瞒,他几乎很快就想到自己房中的藏书,想到里边有父亲旧日的书,想到文佩一早无所事事,必然翻看了书卷,他对文佩竟无提防。
父亲病逝时,孟然仅有数月,兄长只有四岁,一家三口,在流放途中,几乎饿死,和父亲同返阴曹。幸亏押差仁厚,而里长怜悯他们母子凄惨,令乡人给饭。才高八斗之人,却未曾学会一丁点处事通变之能,兀傲乖僻,揽罪上身,葬送了自己的前程,留下孤寡,饱遭折磨。
为了抚养二子,母亲忍辱负重,受尽他人白眼,积劳成疾而亡。出身书香门第,兄长却未能读书识字,小小年纪便给饼铺当学徒,官宦之后沦为仆役,却还念念不忘母亲的叮嘱,不可绝孟家读书之种,东拼西凑束脩,将弟弟送入私塾。母亲在世时,常哭泣父亲早年往来的交好,非富则贵,若无那一桩事情,若父亲当年肯低头哀求告饶,你们本该是世家子,穿不完的绫罗,吃不完的山珍。
也曾怨恨着,身为一家之主,为何抛家弃子,为一点傲气,枉断送了一条性命。
父亲的容颜,孟然未曾见过,也无法想象,当年那个有荆楚才子之首美誉的父亲,该有怎样的才情。可惜流离颠沛中,父亲的文稿遗失殆尽。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日暖蓝田玉生烟第十一章(上)
文长清,名晰,士子多唤他长清先生,作为名流,自然有很多**韵事,除去与杭州名妓白枝轰动一时恋情外,另有三四段才子佳人的妙事。文家世代门阀,富裕奢靡,文晰的少年时光,可比文佩绚丽多了。然而也正是文家人这种**恣欲,不事营生的活法,文家到文佩这代,已不如往昔。
做为文家仅有的几位男孩文家男寡女众,文佩在女子围绕之中长大,这些女子,是父亲的歌姬小妾,是叔父们的歌姬小妾,还有众多低头抬头可见的貌美女婢。文佩没有童年,从很小很小,他便知道这些人为何存在,知道这个家族丁男们毫不掩饰的嗜好,因为他们也从不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