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河畔,流水滔滔。
一座简易的浮桥搭载在易水河上。
夏军士卒用鸡公车忙着从河岸上,搬运十万石军粮至大营。
军粮官清点之后,向窦建德禀告言道:“确实是十万军粮,都已是验过,乃是今年的新米,且一斗也是不少。”
窦建德点了点头,对众将言道:“十万军粮虽不算什么,但也算对于对众将士有所交代,粮米就犒劳弟兄们吧,只是可惜折了王兄弟,罗兄弟。”
凌敬上前言道:“陛下还请节哀,眼下与幽州军议和,不过是权宜,他日再兴兵来讨伐幽州,为王,罗二位将军报仇,也是不迟。”
窦建德点点头,言道:“凌爱卿说的不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回到河间养兵砺马才是正途,既十万粮食已到,传令下去,大军今日班师回乐寿。”
听到窦建德这么说,众夏军大将皆是满脸喜色。
一旁张玄素上前言道:“陛下,臣觉得心有不妥。”
窦建德停步问道:“有何不妥?”
张玄素皱眉言道:“臣只是想……”
促成此次议和的凌敬,闻言大为不快,言道:“张黄门过虑了,就李重九那么点兵力,也敢反击,这才是自寻死路。”
刘黑闼言道:“末将赞同张黄门的意思,小心无大错,末将恳请率军殿后,免除后患之忧。”
窦建德听了张玄素,刘黑闼之言,他心底虽也是赞同凌敬的意见,但他能从一介布衣,而至今时今日的地位。绝非自大麻痹之人。张玄素,刘黑闼都是智谋过人之辈,故而窦建德对二人的判断,有深深信任。
窦建德当下言道:“就依刘兄弟,张爱卿的意思。小心驶得万年船,若李重九胆敢追击,就不要客气。”
说罢窦建德转身回营,当日夏军上下即收拾行营,携带辎重,开始回师。
刘黑闼大营之内。士卒们将粮米搬运上辎重车,给马套上缰,虽是忙忙碌碌,但士卒们动作十分轻快,一扫这十几日来,大战中凝重的气氛。
“可一鼓作气。却不能半途而废。”张玄素摸着长须,眼中不由满是忧虑。
刘黑闼看向张玄素,言道:“张黄门,你担心的有道理,我军誓师出征时,士气高昂,欲要一战而荡平幽州。那时正是一鼓作气之时,在连连受挫之后,士卒们没有料到到幽州军竟是如此强悍,士气也不复当初。”
“这次听闻幽州议和,弟兄们想到不用与虎狼一般的幽州军与草原番骑交战,你看看,都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归师时路上,弟兄们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家里的老婆孩子,哪里还有再战的心思。此事正是三鼓而竭,士卒不肯用命。”
张玄素欣然言道:“刘将军看得倒是透彻,唉,真希望老夫是杞人忧天,但万一不测。若是李重九真的率军追击,可有应对之法?”
刘黑闼闻言哈哈一笑,言道:“当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幽州府兵厉害,草原番骑精锐,但我刘黑闼天塌下来,当被盖,自小怕过谁来,尽管放马过来。”
张玄素拱手言道:“若是他人说这话,我定以为是狂傲,但刘将军这么说,张某却是深信不疑。”
刘黑闼看向张玄素言道:“莫要夸我老刘,张黄门也是文人之中,少有几人令我刘黑闼看中之人,你向来算无遗策,赶得上诸葛孔明。故而你说幽州军来追之事,某才在陛下面前,为你作保。”
张玄素笑道:“某何德何能,焉能与孔明相较,若是真有本事,早就看破李重九的阵势了。刘将军居殿后之责,还请多多保重。”
听张玄素这么说,刘黑闼倒是满不在乎地言道,“我为将所为何,一来报答陛下恩情,二来一会天下群雄,你放心,我绝不会有事,但是我倒是担心其他路的人马。”
张玄素皱眉言道:“眼下军中,除了你我二人之外,都不信李重九会敢追击我军,就算是陛下也是将信将疑,眼下也只有尽人事而听天命吧。”
“看来也只有如此了。”刘黑闼神情凝重的言道。
北风呼啸,天空乌云凝结如铅。
易水河畔,大旗卷风,马声萧萧,披着铁甲的夏军大军,锵锵而行。
身旁是辚辚车马之声,窦建德坐在马鞍之上,双目微眯,突然向宋正本问道:“李重九的草原番骑,从雁门赶到易县了吗?”
宋正本闻言一愣向窦建德禀报言道:“回禀夏王,这倒是不知,本来在上谷郡的细作是一日一报的,但自议和之后,已有两日没有消息从上谷郡从来了。”
窦建德摸着下颚的胡须,沉思言道:“传令下去,让今晚弟兄们扎营小心一点,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凌敬上前言道:“夏王莫非还是担心。”
窦建德言道:“不知为何,自下令班师之后,我却一直心惊肉跳,张玄素一贯算无遗策,恐怕这一次又是让他料对了。”
凌敬笑道:“陛下,放心,幽州军军营,不是还驻在易水河畔吗?眼下浮桥已是拆去,难道幽州军能背插双翼,一夜飞过河来,赶上我军吗?”
窦建德听凌敬的话,稍稍安心,言道:“话是不错,或许我是过虑了。”
说完窦建德抬头看天,自嘲言道:“或许是这天气太寒了,我的旧伤又发作了,看这天气恐怕近几日会有大雪,今年的冬天该会特别冷吧。”
在一处山上。
披着白毛大氅的徐世绩,正看着山下滚滚而行的夏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