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知年垂着眸子,笑着问:“你心动了?”
白初一白他一眼:“你三师兄是那种人吗?听我说完啊。那年冬天,风雪很大,他在宿神峰上练剑,我去找他。当时我看见他抱着剑站在悬崖边,肩上头上都是雪花,一身的寒气,脸色也很严肃……”
他忽然停住不说了,墨知年也就耐心等着,白初一很久之后才说话,声音不好意思般低着,却含着快要溢出来的笑意:“那时我没敢靠近,就喊了他一声。他回过头,冲我笑了一下。”
抱剑站在风雪里的人,偏生笑得温柔,眼角眉梢揉着四月的春意。
情不知从何而起,一往而深地走了这么久,回头去看,也不过这两件琐事在最初的岁月里鲜明。
白初一安静了一会,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大师兄喜不喜欢我?”
墨知年配合地问:“那大师兄喜不喜欢你?”
“我不知道。”白初一不好意思道,“我猜他喜欢我,他特别宠我。”
墨知年故意道:“大师兄对所有师弟都很好。”
白初一道:“那不一样。当一个人把你放在心尖上宠的时候,无论他脸上多不动声色,你都是能感受到的。”顿了顿,他惆怅道:“可是他脸上也太不动声色点了吧。”
墨知年轻声说:“师兄,你们已经足够了解彼此,如果真的喜欢的话,勇敢一点吧。”
白初一把双手支在身后,叹息道:“你说的容易啊。”
“师兄,”墨知年轻柔柔问,“你信前世今生吗?”
白初一茫然地歪了歪头:“这个……我应该是不信的吧?”
墨知年定定地看着白初一的侧脸,看了许久,而后轻声笑了笑:“不信好。”
而后他看着前方,换了话题:“师兄,我曾经遇到过一双人。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这个故事也不应景,你别怪我……那两个人,年长的温柔儒雅,年幼的天真烂漫,两情相悦,十分相配。”
墨知年低下头去,“他们一起生活,都以为漫长岁月里,他们会一直这么走下去。可是后来,战争爆发了,年长些的为了保护年幼的,被杀死了,死在他面前……再后来,战争结束了,一切回到了正轨。”
可有些人已经回不来了。
墨知年顿了顿,接着道:“年幼的很坚强,一直没有哭,把他的爱人埋了,之后照常生活,一生未娶。他在山上种了不少花花草草,夏天的时候,花海一片,很好看。他本来是修道的天才,可一生修为止步金丹;他本是个开朗爱笑的人,可从那以后,我没见他笑过。”
墨知年的声音平平淡淡的,可白初一听着,却觉得他很难过。墨知年又顿了一会,声音放轻了:“后来,他快死了,正常地老去。他最后的那段日子里,我去见他,我问他,”墨知年抬起眼睛,深深看了一眼白初一,“你这一辈子,过得快乐吗?”
快乐吗?
老人不答,只是看着远方,看着夏季月光里的花海。
然后他哭了。
花满市,月侵衣,少年情|事老来悲。
“……我把他埋在花海里。我希望他有下一辈子,他的爱人可以陪他整整一世,他不用那么悲伤,只要一直笑下去就好。”
墨知年讲完了,白初一叹了一口气,就没什么表示了。他也的确不需要什么表示,这只是一个遥远的故事而已。
而墨知年却猛然闭上了眼睛,紧紧攥着拳,攥到一双手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
他在心底决绝地说:师兄,这再也不会发生了。
临晚时墨知年与李疏衍正探讨一个炼器的小细节,一个不辨男女、不辨老少的声音忽然响起:“李疏衍,扶桑找你去议事堂。”
李疏衍把手上书卷合上,眉心一蹙。
墨知年大概猜到是什么事情,看向他师尊。李疏衍起身往外走,走了一半他忽然顿住脚步,回身问:“天书,扶桑有没有找霜降?”
“有。”
李疏衍点头,出。
议事堂在定钧峰,各大峰主齐聚一堂,扶桑也在,他抱着肩倚在大堂内漆红的柱上,不知为何周身飞着漂亮的金色光点,身边站着有些拘谨的霜降。见李疏衍推门而入,扶桑开口便道:“刚刚清涧峰未归弟子的灯全灭了。”
本命灯灭,人自然不会活着。
李疏衍眉头刚皱,扶桑又道:“去救人的那三个小家伙情况不太妙,尤其是玉摇风——”
话音未落,他身上的金光又浓郁了几分,他立直了身子,摊开手示意李疏衍看他一眼:“——保守估计,他还能撑两个时辰。”
李疏衍眉心紧锁,没说什么,向大殿里望望,一个失踪的清涧峰弟子站在大殿正中央,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声音阴冷:“人到齐了,那我就说了。”
李疏衍身形一闪,已经到了那人眼前,他面无表情地掐着那弟子的下巴扳起他的头,把他的元神扫了一遍。
那弟子哈哈大笑:“别白费功夫,这个废物的元神已经被碾碎了,我只是借这个壳子来给你们传个话——李疏衍,你不是很厉害吗?你的弟子可快要不行了,来我们魔殿救人啊。”
李疏衍只冷冷看着他,他也不以为意,指了指扶桑身边的霜降:“那个小东西,也来。”
霜降倒不说话,冷冷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