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要求咱们俞家长大的孩子那样去要求她,四弟你要求太高了。”
俞家长大的孩子……
瞬间,晚晴那心好像被针扎了一下,清楚感觉到一种微妙的讨厌和排斥感。
哦,是了,他是章珺的姥爷,她今天下午的表现,必然有一部分人不喜欢她。
二哥俞德民和老三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俩兄弟在俞家向来穿同一条裤子,尿一个炕。
一唱一和,一个红脸,一个白脸。
俞德民推了推鼻梁上的银框眼镜,目光直视桌对面的晚晴,好好打量了一通,他不赞同地说:“德林,你这话就不对了,咱们俞家的孩子从小教的规矩,比别家的多,到哪里都出得起场面,四弟现在好好要求,不但是为了她好,也是为了以后四弟自己和咱们俞家好,应当的。”
俩兄弟说话并不高声,语调亦是那种“为你好”的长辈范儿,没有引起其他桌的关注,仅仅是限于他们主桌小范围的动静,可他们就是有能耐,让听话的人心里难过得厉害。
在晚晴这个备受攻击的时刻,大哥俞德英他不言语,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作壁上观的样子很明显,一直对她表现得和蔼可亲的老爷子俞致正也没有出声,何素波更不必说,她整个人从头到脚冰一样地冷。
老~二老三的一唱一和之中,俞殷尚的面容更形冷肃,目光尤其严冷,宛如力有千钧,是无形的强大压迫力量,压得晚晴下意识缩了缩身子,压得她羞惭欲死,难堪透顶。
前有罗如玉,后有俞家,晚晴再一次清楚认识到,寄居人下是多么难过的一件事……
不过是盯着菜发了呆而已,不过是这样而已……
如果没有发生那么多事,如果没有章晋浦,她何苦来这个本不属于她的家庭,期望别人接纳她。
讨厌,很讨厌!
现在,摆在晚晴面前很明白的一点——
她必须在长辈面前向俞殷尚认错。
饭桌下,小手成拳,紧紧攥着,晚晴重重垂首,强抑内心的酸涩和眼底的泪意,她低声说道:“师父,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隔了片刻,晚晴的侧上方头顶才传来俞殷尚的声音,语气严厉且冷淡,“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谢谢师父。”
“嗯。”
经此一事,晚晴胃口倒尽,闷闷难受,眼前美菜变作一堆肉尸,连菜香亦变得厌恶,宴席尚未开始,她已盼着结束,她规规矩矩地看着桌面的碗筷,其他地方再不多看一眼。
最后一道清蒸鲈鱼上桌,各桌服务的帮佣们纷纷打开酒瓶,为主人们斟酒,统一倒上小半杯红红的葡萄酒。
老爷子俞致正打破稍显沉闷的气氛,他笑呵呵,“好了好了,菜上齐全了。晚晴丫头别往心里去,你二伯伯和三伯伯当你是自己家的人,才说那么多,爱之深责之切,是为了你好。”
晚晴应声抬眸,她扬起一抹微笑,乖巧地说:“我知道的,爷爷。”说着,她朝着俞德民和俞德林道谢,低身段低姿态,“谢谢二伯伯和三伯伯。”
老~二和老三正要说些场面话,一直作壁上观的俞德英蓦然打破了沉默,气态雍容舒缓的褶子脸浮起一丝笑容,“阿尚,你的徒弟不错。”
这是他第二次说晚晴不错,但显然与第一次的感觉不同。
俞殷尚轻轻“嗯”了一声,神色渐渐舒缓了下去,没有刚才那么急厉了。
菜上齐全,主桌没有动筷,其余十三桌的儿孙皆不动筷,众人目光尽数看向主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这时,俞致正在大儿子俞德英和四太太何素波的扶助下站起身,他面对众人说道:“今天的周末聚会是喜日,我们家又添了一位新成员——晚晴,在此我谨代表家里所有的人欢迎晚晴的加入。”说着,他拿起酒杯,对着晚晴的方向,朝她示意。
“拿酒杯,站起,感谢,碰杯。”俞殷尚低声提点懵懂的晚晴。
是被人扯动的提线木偶,晚晴照做,她执杯起立,脸上漾着柔和的笑容,“谢谢爷爷。”
两只酒杯半空轻碰,发出清脆的微响,继而老爷子收臂回杯,他的声音苍老而气劲绵长,神情庄严肃穆,训示满堂儿孙,说道:“恪守礼训,永庆升平,俞氏家族繁盛,昌旺不衰。”
众人齐齐举杯,异口同声,重复老爷子的训示,“恪守礼训,永庆升平,俞氏家族繁盛,昌旺不衰。”
训示是一股绳,声音是一股力量,通过这种充满象征性仪式化的祝酒,把家族里的每个人团~结~起~来,众志一心,清晰定位自己的俞氏家族成员身份。
晚晴首次意识到“我们俞家”的分量,不仅仅是一句口头禅,它是每一个俞家人的自我身份认同。
话毕,老爷子俞致正首先一口喝干杯中酒,儿孙们跟在老爷子后面一同喝干
晚晴讨厌酒,且酒量浅,,但是,这种场合容不得她不喝,于是,她一闭眼,一口闷光。
爷孙俩先后坐下,老爷子先夹菜,其余儿孙才动筷子吃菜。
“菜上齐全了,阿尚,给你家丫头夹点好的。”老爷子俞致正边说边往爱妻碗中夹菜。
俞殷尚拿起晚晴面前的汤碗,给她舀了一小碗汤开胃。
晚晴瞟了瞟汤碗里的食材,奶白色的高汤内,有三样东西,除了认出一样是红枣,其余的两样,她见都没见过,一样是黑褐色的肥厚肉甲,小甲盖的边沿像裙边;另一样是金黄色的长条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