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想了想说:“这事也怪不着人家,如今路上车多,走路全靠各人自己照顾自己,再说,出事之后,对方出了安葬费,也赔偿了损失费。”武松接口追问:“那人是谁?”潘金莲瞅武松一眼,脸上飘过一丝红晕,语调有些不自然了:“是一个开药店的老板,叫西门庆。”
见了潘金莲如此支支吾吾的神情,武松心上顿生疑窦,哪有被撞死了亲人反倒还替对方掩饰的?他不再继续问下去,从沙发上起身站起来要往外走。潘金莲问:“叔叔去哪?”武松道:
“我先到招待所登记个住处。”潘金莲说:“登个什么记呀,叔叔只管来家里住就是了。”刚说出口又觉不妥,武大郎死后,屋子里就剩潘金莲一人,武松再住进去,孤男寡女混居一室,成何体统?于是连忙改口道:“叔叔到家去住,我今晚到王婆那儿去借宿。”武松摇头说:“不用了,我就住招待所,反正是出差,可以报销。”
潘金莲把武松送到发廊屋门口时,先前那个倚在门框上嗑瓜子的女孩儿走过来,
像个前八辈子就熟悉的老相好,拍拍武松的肩膀:“先生要走?不多坐一会?”武松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懒得去搭理,自顾自地走开了。他听见穿黑皮裙子的女孩儿在身后拍手哈哈大笑:“先生好大的脾气,对本小姐一点也不温柔。”潘金莲严肃地批评她说:“春梅,休得无理取闹,那人是我家叔叔。”叫春梅的女孩儿吐吐舌头,马上又反驳道:“是潘姐家叔叔又怎么样?叔叔就不兴搞按摩了?他总归还是个男人吧,世上哪有不沾鱼腥的猫儿?”潘金莲一下扑上去:
“死妮子,看我不撕了你这张b嘴——”春梅来不及躲闪,被潘金莲抱住了,她搔着潘金莲的胳肢窝,二人嘻嘻哈哈,笑着闹着滚成花簇锦绣的一团。
武松皱着眉,心里直想苦笑几声。嫂嫂这般快活地笑闹着,哪里像是刚死了丈夫的女子?想到尸骨未寒的炊饼大王哥哥,武松心里一阵发酸,他快走几步,逃跑似的逃避那串刺耳的笑声。
03
武松特意买了一束花,要到殡葬馆去看哥哥武大郎,准确地说是去看哥哥的骨灰盒。他本来是要叫嫂嫂一起去的,可是潘金莲推说生意太忙,走不开,武松只好独自一人去了。天气y森森的,云层压得很低,一堆堆乌青的云彩悬在天边,像被人用红蓝铅笔胡乱涂抹了几下;一棵皂角树孤零零地立在远方,像个既疲倦又失意的旅人,眼前的一切看上去使人感觉有种说不清的压抑。
看守殡葬馆的是个干瘦老头,他领着武松绕骨灰馆走了一圈,来到靠南边窗户的一个金属架前,“514号,就是炊饼大王。”他的手朝金属架上指了指,声音有些嘶哑。武松把手上的花放上去,朝哥哥武大郎的遗像瞅了好一会,眼睛潮湿了,想到哥哥身前对他的千般好处,一时竟克制不住,咬着嘴唇轻声啜泣起来。干瘦老头也叹了口气:“唉,俗话说好人命不长……”
临走出殡葬馆门口时,那个干瘦老头叫住武松,欲言又止,一付有话要说的神情。武松在那里站了一会,二人都不说话,场面一时显得有点尴尬。干瘦老头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开口了:“有些话我本不该说,你哥武大郎他死得冤。”武松仿佛头上挨了一闷g,“嗡”地一响,预感中的某种事实正在向他近:“你说什么?我哥他……怎么死的?”
干瘦老头咂咂嘴唇说:“是被汽车辗死的,这个没错,可是辗死他的那人是个第三者。”武松问:“你说的是西门庆?”干瘦老头说:“不是他是谁?不过这事我也是听说,不能当真,我还听说你那个嫂嫂潘金莲,作风不太……正派。”武松问:“这话您老听谁说的?”干瘦老头摇摇头,推托说想不起来了,没把话继续往深处说。接下来,不管武松怎么问,干瘦老头一概缄默其口。被问得急了,他终于指点武松道:“这事有两个人最清楚,一个王婆,另一个是郓哥儿,真要想弄清事实,得去找他们问。”
武松离开殡葬馆,在狮子街附近找到了郓哥儿。那时,郓哥儿正在一家电脑城里玩游戏机,玩得正起劲,忽然断了,低下头去一看,这局的时间到了。他的手往口袋里掏牌子,可是口袋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这才想起玩了一上午,身上的钱已玩光了。他有些沮丧,闷着脑袋往外走,刚走到电脑城门口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郓哥儿转过头来,看见拍他的那人是留学生武松。
郓哥儿手上没钱花,一肚子不高兴,正想发作,忽然想到武松是留学生,腰包里一定胀鼓鼓的,是个大款,不要轻易得罪。于是破涕为笑,向武松唱了个喏。味拉到一边,拿从殡葬馆干瘦老头那儿听到的话诳他,郓哥儿一付见过大世面的派头,手指反复捋来捋去,做着数钞票的动作:“给多少信息费?”
武松恨不得一拳把这个小流氓捶扁,但那样鲁莽是不行的,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包,点了两张百元钞票递过去,郓哥儿学着电影里黑社会老大的镜头,手指在钞票上弹了弹,然后又嘻皮笑脸地说:“就这?让我提供重要情报,总得请我撮一顿吧?”武松无奈地苦卸领到附近一家酒楼,到了酒楼门口,郓哥儿不愿进,提议上旺角海鲜城,那是个高消费的场合,武松咬咬牙,反正得破费一次,就当被狗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