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无头不飞,镖头殒了,可大伙儿总得吃这碗饭啊!”女人把人召集起来,郑重地说,嘴话说‘子承父业’,德武虽是年轻,可跟着老镖头也走南闯北有几年了,以后各位师兄弟可就多劳驾了,让他早成气候。“众人一听,先散去一半。有的暗骂:
”臭婊子。“刘德武不动声色,把含愤拂袖而去的人暗记心上。
镖局又支撑下去了,可连连“失镖”,都被兵匪抢劫了去。
守财奴般的老镖头虽积蓄颇丰,半年中竟赔损过半。刘德武d察时势变化,见各家镖局纠纷倒闭,手下的人都私下做起生意,群心涣散。又看大清国的气数已尽,不得不私自盘算。他知道“干娘”是个水性扬花、y性十足的媚人狐狸,常纠缠着他要撩帘做名正言顺的夫妻。一狠心,把镖局烧了,女人自然也成了一截焦木。他拿出一些钱来,对众人说:“各位均分了吧。咱们后会有期。”说完,流出眼泪,对着盛“焦木”的棺材磕了头,抬出去与老镖头合葬了。
镖局人不愿追查内情,拿着钱各奔东西。
镖局散后,刘德武揣着银票想到江南去,在店里却被人打劫了。至今想起,他心仍有余悸,但始终想不出蒙面人的来历。那人自梁上跳下,落地如踏棉上,y笑着说:“德胜镖局的好徒弟,杀师霸母,你做的事瞒得别人,可瞒不过我。”
刘德武跪地求饶,把全部财物都奉献出来,以全性命。蒙面人持着寒光凛凛的尖刀,说:“我不杀你,死和睡着了一样,那就便宜你了。一,我要你一只‘招子’”,鼻子上开个花儿,让窑姐都闭眼让你x。二,留下钱,让你沿街去打‘莲花落’。“蒙面人坐在床上,先把银票装起来,像猫戏鼠般地摆弄着失魂的刘德武,认为他是刀下之祖,随意宰割。谁想客栈外响起杂乱的枪声,随之,院门被撞倒了,涌进不少人来,南腔北调地骂街呛喝。趁蒙面客捅破窗纸向外窥视的时机,刘德武一掌打翻油灯,高喊:”救命——‘提里一片漆黑。刘德武眼见微光一闪,连忙趴在地上,“唆”的一声,尖刀顺着头顶飞过,扎进墙板。蒙面人“刷”地攀上房梁,顺着天窗走了。
推门而人的是几名持枪的兵勇。点着灯后,一个头目模样的斜着眼,c满口江南腔问:“你喊哈?这屋里进啥人了?”
“蒙面人,刚、刚走。抢钱想杀我。”刘德武胆战心惊。
“抢你钱啦?”
“刚走,还追得上。”
“搜!”打河南腔的官一声令下,几名兵勇饿虎般地扑上来,但刘德武身上已一文不名了。
“俺日你乃乃!俺们抓的是革命党,追,追个球!”河南腔官骂骂咧咧地带人走了。
“打着了!在水塘边儿躺着啦!”院里有人高喊。
“是革命党吗?”
“好像不是。还有气儿哩。”声音很低。
“打死了,带走领赏。”语气更低。
刘德武恨不得死的是蒙面人,那样,他的丑闻和罪恶就将成为永远的秘密了。
东方鸿飞是从堂伯嘴里知道这段隐情的,他即是那位蒙面人。当时,他酒后兴致勃勃地说:“娘的,该着狗东西撞大运。”
“不管如何,您老替镖头出了口冤气。”东方鸿飞说。
“那到未必。”堂伯醉醺醺地说,“我早就与刘镖头相识,论交情有那么一点。老家伙是铁公j,琉璃耗子瓷仙鹤,一毛不拔。我借钱娶你二娘,竟碰个软钉子。鸿飞,咱当大内侍卫,耳目多呀!走镖的行当非得上结官府下通匪盗……”他喋喋不休地说着。
东方鸿飞才明白堂伯娶姨太用费的来源,由不住地说:“原来您老的钱是刘镖头的。”
“嗯。”堂伯面呈愠意,说,“皇恩浩荡,俸禄不少,能够你那二姨花几天的?她那只翡翠银子值多少钱?话又说回来,我没强夺刘镖头的血汗钱,只是巧取刘德武狗东西的不义之财。老刘死后没苦主,他九泉有知,也愿把钱给我。小子,记着这句话,英雄盗匪、君子小人之差,就差在一个‘心’字上,用心者而得。大凡世人,莫不为名利所驱使,巧取者为君子英雄,豪夺者以盗贼小人而论。”他得意地捻着胡须,忽又黯然神伤地说,“我刀下从未逃脱过一个人。刘德武算是我一生的败笔,好在他未见我真面目。鸿飞,话说到这儿,算投石封井。”
默默无语的东方鸿飞陷入沉思,一连数目,反复琢磨着堂伯充满人生哲理的话,很难判评正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