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州,被韩蛰翻花样连着折腾的时候。彼时除了疲累,对旁的自然无知无觉,甚至往潭州走了一趟,骑马疾驰回京,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此刻却有些后怕,拉住徐念的手,忐忑问道:“月前我曾骑马从潭州回来,颠簸了好几天,那会儿若有了身子,碍事吗?”
“脉象来看是无妨的。少夫人身子康健,往后安心调理,饮食起居留意些就是。”
令容松了口气,这才缓缓绽开笑容,想起十月里的月事,觉得奇怪,请教过徐念,得知有些人怀孕之初会来月事,跟她那症状相似,才算放了心。又请教些养胎时需留意的事,谢了徐念重金,叫人好生送出府去。
回到里屋,坐在美人榻上低头抚摸小腹,跟平常并无二致,里头却多了个孩子。
这阵子忙得厉害,实在是过于疏忽了,往后须格外留意。
令容唇角的笑怎么都压不下去,想起昨晚睡前韩蛰克制的模样,唇边笑意愈来愈深,心里却又五味杂陈——从前存着和离的念头,是因她孤家寡人来去并无牵挂,哪怕跟韩蛰在床榻上浓情蜜意,却仿佛飘在云端、浮在浪巅,总觉得少些牵挂,一旦剪断那根绳子,风筝就该飘走似的。
如今有了韩蛰的骨肉,再瞧这屋子,心境就稍有了些不同。
令容呆坐了半天,想起丰和堂里还有事,忙加了厚衣裳,正要出门,却听外头人语喧哗。旋即,杨氏便携着韩瑶笑吟吟走了进来。
令容诧然,起身相迎,未待她开口,杨氏已然道:“徐郎中说的是真的?”
许是盼孙子的心太急切,杨氏一眼瞧透令容的诧然,笑道:“昨晚受了点寒,今早特地请她来瞧瞧,才知道她刚来过你这里,还诊出了喜脉。”
难怪来得这么及时。
令容请杨氏做了,接过宋姑倒的茶捧给她,“她说是喜脉,想必是真的。”
徐念的医术杨氏信得过,瞧着令容,低笑道:“日子对吗?”
令容颔首,头回被人问及房事,有点羞赧地笑,声音又低又软,“大概是对的,这个月的月事也还没来——母亲受寒要紧吗?”
“受点寒什么打紧。回头我再给你请个太医,好生照料。”杨氏啜了口茶,笑眯眯瞧她。
旁边韩瑶也是待嫁的姑娘,该知道的事,杨氏也教得差不多了,瞧着令容,眉眼弯弯。
令容在她腰间轻轻拧一把,“笑什么!”
“替你高兴啊。”韩瑶的目光在令容小腹盘旋,见她只管站着,拉她坐下。
有孕的人不宜操劳,且如今寒冬腊月,若是出门受寒吹了风,用起药也麻烦。杨氏先前安排令容做事,不过是想教她些处事持家的法子,如今令容有孕,自然便将俗务都免了,只叫她安心养胎,若有什么话,只管打发宋姑,不必冒着寒风跑来跑去。
令容应了,将杨氏的一堆嘱咐都记在心。
送走婆母小姑,便往侧间里去,写家书给宋氏报喜。
信递出去,外头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雪,令容百无聊赖,索性挑了两本食谱,琢磨起往后的三顿饭。
……
到傍晚时,天上浓云扯絮似的堆着,冷风刮了半天,渐渐卷了雪砧子。
韩蛰坐在锦衣司衙署里,脸色阴沉得骇人。
虽说已升任门下侍郎当了相爷,那边的事情却不算太多,韩蛰也只在震慑部下、商议朝堂大事时才摆出相爷身份,更多的精力却仍在锦衣司。
动荡朝局上,掌握天底下各处机密消息、刺探重臣行止动向,有极强战力的锦衣司显然比门下那些文官有用得多。
樊衡办差在外,此刻站在韩蛰跟前的是另一位副手郑毅。
乌沉宽敞的大案上摆着一副画像,并一摞从别处搜来的手信。
画像上的人高鼻深目,方额广颐,长得甚为粗犷,正是先前在山南地界潜伏在谷口行刺之人。因他身上并无半点特殊印记,锦衣司凭借画像找了二十余日才觅得线索,查清此人身份来历——
姓田,在家中排行老五,故取名叫田五,出身在河东代州,父亲是猎户,母亲是异族人。因他天生神力,加之凶狠好斗,年轻时曾应征入伍,箭法极为精准。后来因犯了军法,被扔进狱中,熬了三年出去,便四处游荡混饭吃。两年前他突然出现在山南地界,投入蔡源中麾下当了弓箭教习,据说颇得蔡源中次子蔡秘的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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