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知人知面不知心
在队伍后边的陈昌见不对劲儿,弓着腰走过来,“出什么问题了?”
顾长歌深呼一口气,抬手抓住陈昌的肩膀,说道:“陈昌,你现在抓紧去找那两个统领,告诉他们南番那边情况不对劲儿,可能有诈,让他们别轻举妄动!”
看出顾长歌深沉眸子里浓重的严肃,陈昌点头,“好!”
陈昌走后,顾长歌的目光,已经遥遥落向了南方......
陈谦凌与宋轶立在晌午的日光间,双双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看向半跪在身前两个士兵。
几个时辰的日光曝晒,让本就已过知天命年岁的两人有些倦怠,却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瞬间振奋。
宋轶眉宇微沉,率先开口问话:“你们说的,可都是真的?”
他的目光如鹰般太过犀利深刻,隼啄着两人。
两个士兵依旧半跪着,不敢抬头。长脸士兵低头回话:“回统领,此事千真万确!”
陈谦凌紧抿着唇,眼中有思索的神色,“是顾业派你们来报告的?”
长脸士兵没说话,呼吸却加重了些,他身边的那被称作“小林”的士兵身子轻颤,也不敢说话。
“嗯?”陈谦凌轻哼了一声,表示询问。
半跪的两士兵被吓得立刻撤腿跪趴在地上。
天上有黑色飞鸟,脖子上系一根红绳,似是谁家少儿郎顽劣豢养的宠物。那鸟飞渡过枯黄的树尖,一路电般穿越,侧身翻飞带起红印猎猎如血蝶之翼。
宋轶似是不经意的抬眸一瞥,眸光一闪。
然后他猛地一扭头,满身煞气地开口:“管那个劳什子顾业干甚,那小子心思多着呢,指不定打什么主意!”
宋轶的话意有所指,陈谦凌皱皱眉头道:“他不像那种好大喜功、不顾军机之人。”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宋轶满脸嘲讽的笑,“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觉得他是那种没什么野心的老实人!”
话虽不假,但陈谦凌被宋轶那蛮横粗暴的语气搅得脑筋生疼,心下对他越发不满。
“你...”
“我什么我!”宋轶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抢话,“你还想怎么忍?现在不光一个靠着爹爬到咱们头上撒野的乔钰,就连一个小小的百夫长都敢在你我眼皮子底下耍心眼,你还要忍?”
陈谦凌抬眸,眼神冰凉彻骨,一瞬间杀气相击,似有铿然之音响起。
“你说说看,就从顾老将军死后,咱们这些老将忍了多久了,忍了他们借机上位的无耻乔家多久啦!”提到顾家顾老将军,宋轶残暴的眸子里有片刻的凝怔和怀伤,不过转瞬又被怒火袭盖,“他爷爷的,你忍,我可不忍了!”
不远处陈昌终于赶过来,他本就不甚言辞,隔着远远的,只知道老统领们似乎在争吵,又看见跪趴在地上的两个士兵,暗道不好,只能加紧脚下步伐,快步跑过来。
宋轶一瞧,这不是跟在顾业身边的一个少年吗?顿时怒火更甚,一脚踢上本来跪趴在地上却稍稍抬头后瞥的小林。
被一脚踹出一丈远小林,侧趴在地上吐了口血,不甘又疑惑地看了宋轶一眼,然后昏了过去。
他明明是立了功的有功之臣,为什么没有奖赏反而捞此下场?
然而没有人安抚他的不甘,也没有人解决他的疑惑,从他选择通过背弃自己的长官来谋求自身利益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
宋轶最后看面前昏死之人一眼,摆了摆手找人拖走。
他不需要怜悯这种累人心思的东西,他的心,早就在风刀霜剑、人情冷暖中磨砺得坚硬如铁、刀剑不穿。
“你想说什么?”宋轶先陈昌一步开口,“是顾业派你来告知本统领与陈统领,南番兵马不足之事?”
陈昌摇摇头,说道:“顾长官说此事恐有诈,不宜妄动。”
“不宜妄动?他知道什么!”宋轶怒喝,反问一句,“有事不报,你们顾长官就不怕本统领治他个延误军机之罪!”
陈昌面色如常,平静道:“顾长官并无此意。”
见他一脸满不在乎的平静如斯,宋轶怒上加怒,似是要疯魔,抬手抽出腰侧的佩剑,冷光一闪,重剑已横在陈昌的脖子上。
“你敢反驳我!”
陈谦凌见陈昌脖子上已有血丝溢出,狠狠攥住宋轶的执剑的手腕,看向他通红的眸子,“你这是做什么!”
陈昌依旧面无表情,好似被宋轶手中的剑割的不是他一样。
他自年幼懂事开始便流离彷徨,一路走来满身伤痕,熬过人间至苦至痛,便再也不怕这苦痛的滋味。
宋轶猛地甩开陈谦凌的手,扔掉手中长剑,突然平静下来,却再没理会陈谦凌一眼。
他跨步上马,高声大喝:“炽炼营一万士兵,全部集合!”
旁边有副官捡起他扔在地上的剑,躬身双手奉上。
宋轶冷眼拿起剑,嗤笑一声,血丝淡去的眸子称得眼珠黝黑发亮如曜石,更添三分煞气。
“陈谦凌,你再不下令集合,我这一万士兵可就要出发了...”
陈谦凌抬眸与马上的宋轶相视,在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了与自己相似的东西。
他们是多年相伴相合却也相斗相争的搭档和“敌人”,他们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对方。
了解彼此的不甘,了解彼此的疯狂,了解彼此的野心,了解彼此的抱负。
陈谦凌撇开视线,又低头看一眼陈昌,沉声说道:“回去通知顾业,尽快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