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了霍校尉,宁摇碧敛去讥诮嘲讽之色,沉思片刻,才开口问苏伯:“游家书房里偶然听见的这番话若是告诉唐四如何?”
苏伯连想也没想就摇头:“太早了!”
“唐三已经娶妻,出宫建府,更便于结交群臣。”宁摇碧沉吟道,“唐四却尚未议婚……太子宠爱绿姬,重视唐三唐五远超过唐四,即使皇后支持唐四,但……圣人与皇后都已经年过半百……若唐三羽翼大成,而太子顺水推舟,苏伯,你知我当年为欧氏设计,尝与唐五有过,固然念着祖母的份上未被深究,但仇已结下!”
苏伯道:“正因如此,某家才要劝小主人缓缓图之!如小主人方才所言,一个卓昭粹南下,长安就有多少人明里暗里的盯着看着?不说旁人,单说小主人这次跟着他停在秣陵,固然是受了时五和淳于十三的嘱咐要与他为难,但落在其他人眼里,恐怕不会认为就这么简单!真定郡王如今虽然不如延昌郡王受太子宠爱,但他乃太子妃所出,外家邵国公尝在本朝初时辅政,地位几同苏太师!休看祈国公、敦远侯、敏平侯联手,又有古太傅的影子若隐若现,但邵国公与苏太师有皇后支持,未必不能力敌!再说,圣人对延昌郡王纵然不坏,但也没有明显的越过真定郡王去!”
宁摇碧皱眉道:“还有呢?”
“若小主人不曾与唐五结过怨,如今将这个消息透露给真定郡王也还罢了,但现在去说,恐怕唐四嘴上不提,心里也会认为小主人这是要借他之手,消除唐五这个对头!反而使他对小主人存下来疑惑。”苏伯慎重道,“毕竟如今朝中因为太子还只是太子的缘故,虽然对两位皇孙有所想法,但也没人敢闹大,不然这回卓昭粹哪里南下得了?估计人上杭渠就没了性命了!”
他嘿然冷笑道,“当年某家取汉家名字时,之所以没随主人的姓,而是取了苏姓,一来不喜欢主人汉家的姓名,二来,却是为着记住某家平生败得最惨的一回,便是在那位苏太师手下!休看太师是文官,文官杀人不用刀枪剑戟,一支笔、一张嘴,动辄可是无数人头落地啊!区区一个卓八又算什么?”
“……此话有理。”宁摇碧沉思了片刻,点头道,“我如今倒不在乎唐四念不念这个情份,就怕他吃了亏,让唐三真正占了上风!”
苏伯道:“其实小主人所听见的这番话也不算什么秘密,东宫的嫡长之争,旁人不清楚,真定郡王身在其中焉能不自知?恐怕卓昭粹这么快就被揭穿、赶回长安,真定郡王如今已经是收到了消息了!”
他又道,“小主人这次出来既然是躲避雍城侯的怒火,偏偏之前为了时五郎和淳于十三郎的缘故,一起到了这秣陵,现在卓八回长安,若小主人跟着也回去,恐怕不但坐实了为了卓八才南下的传言,更可能牵累到雍城侯在圣人跟前受猜忌,依某家之见,纵然霍校尉那里说动长公主压下了雍城侯,小主人还是不要再说只留一个月的气话,还是在江南再盘桓些日子,寻到合适的机会再回长安的好——毕竟现在局势不曾明朗,某家觉得小主人没必要学那卓八,早早的下场入局!”
宁摇碧颔首:“就依苏伯之言。”
说完了正事,苏伯忽然又不怀好意的笑了:“小主人昨日命伊丝丽拿出长安带来的唯一一瓶‘粉团儿’给那卓小娘送去——伊丝丽心疼极了,自己都不忍心去,让莎曼娜代她去的……小主人对那卓小娘如此厚爱,可是有什么盘算?”
“那个呆头呆脑的小娘!”宁摇碧有些失笑的摇了摇头,眼前仿佛浮现出卓昭节仓促着要拉自己避回书房的场景,他懒洋洋的道,“祖母那里这‘粉团儿’多得是,伊丝丽也忒小气了点……回了长安补她个三五瓶就是了,左右她如今弹琵琶也磨不破手了,这瓶‘粉团儿’放着也是放着,给一瓶旁人又如何?”
苏伯笑眯眯的道:“莫要说区区一瓶‘粉团儿’,只要小主人高兴,金山银山给出去,某家自也不会说一个不字,某家只是觉得……这卓小娘生得甚是美貌!”
“本世子是那种以貌取人的浅薄之辈么?”宁摇碧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不过是昨日恰好与她多说了几句话,见她指上伤痕累累,怪可怜的……日行一善罢了!”
苏伯笑眯眯的赞扬道:“小主人真是又心善又体贴,仁义大度又施恩不望报!”
宁摇碧坦然受之。
卓昭粹的忽然打道回府,让游家上下都有些诧异,三房里诧异之余当然是高兴——当然碍着游若珩与班氏这还在,高兴也不敢太明显,只能在卓昭粹到三房里说出辞别之事时,从游湖前几日一直“病”到游若珩寿辰才“略好一点”的三夫人一下子全好了不说,拉着卓昭粹,问长问短,又极热情的挽留了再挽留……一直把卓昭粹拖得比在大房、二房辞别都用了数倍的辰光才能脱身……
四房都告别过了,卓昭粹却还不能立刻走人,他三月底到秣陵,如今六月了,两三个月来,也是结交了些同窗好友的,走时难免也要应酬一番。
本来卓昭粹是打算在外头包个酒楼款待众人的,但班氏从游若珩处知道了他被撵回去的真正缘故,虽然生气,大多的气却是对着敏平侯去的,闻说之后,就让他在游家举宴,前院现成的地方,又把任慎之、游炽、游焕都叫了回来届时帮着招呼——这也不只是心疼卓昭粹,暗示他莫要因此太过生疏,同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