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远居的一切,还是老样子。
朱红色的宅门,油漆很新,那副写着秋远居三字的金色匾额依旧在太阳下闪闪发光,仿佛它的主人从未离开过京城一样。
心墨端了一杯雨前龙井,来到书房里,见自家公子拿了一卷书读得入神,便道:“公子,咱们是要在京城常住下去了么?”
张居正抬头看了心墨一眼:“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话来了?”
“奴才的意思,若公子这次还打算在京城常住,咱们是不是该买几个丫头婆子来伺候公子日常起居呢?”心墨尽量把话得委婉些,伺候公子的王嬷嬷和竹儿都随着夫人回南边了,他一个小老爷们,端茶送饭的事儿确实做不惯。
张居正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心墨也就不敢再问了,自从回到京城之后,公子的心情好像就没好过。
这时,外边看门的小厮进来回道:“公子,外面有位女客求见。”
“女客?”张居正微微蹙起眉头,他交往的都是男子,哪里会有什么女客?莫非是高湘听说自己回京城了,又阴魂不散地缠上了?
想到这里,那小厮又道:“那女客说,她姓李,是公子的故人。”
“姓李?”张居正的心颤栗了一下,略一沉吟,放下书卷,站起来就往外走。
大门外,停着一辆青布帷幕的马车,马车边,一个女子亭亭而立,装扮朴素,面容清丽,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李初雪。
一时间,张居正有些恍惚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初雪会来找自己,要不是日头明晃晃地耀人的眼,他真想掐一把自己,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初雪上前几步,来到他面前,轻声道:“我来的冒昧,是不是没想到?”
“啊——不是,怎么会,你——还是进来说话吧。”张居正有些语无伦次,想到自己此刻迟钝的样子,他有些生自己的气,可是没办法,他在见到这个女子的一刹那,心就乱了。
初雪抿嘴一笑:“你这里的园子景致很好,要不,你陪我到园中走走吧。”
张居正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在前边,给她引着路。
一路上,谁都没用说话,张居正其实很想开口问一句:“你来找我做什么?”可是,他的喉咙就像是被塞了一把棉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初夏的风暖意融融,和着园中花香鸟影,极是幽静,静得张居正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剧烈跳动的声音。
角落里的那片茶园,现在是一片绿油油的景象,初雪站定了,弯下腰,摘了一片茶树叶子在手里把玩着,低声道:“还有几个月,茶花又要盛开了。”
“你到秋远居来,就是为了看这些茶树的?”
初雪摇摇头,眼神中流露出一缕哀伤:“银欢死了,你知道么?”
张居正点了点头:“我昨天才去探望过林润,他伤心得快要疯了。”
“你知道他为什么那么伤心么?”
他沉声道:“自然知道,和心爱的人阴阳两隔,永远也不能够再一起,那种痛楚,岂是常人所能体会。”
“你错了,不光是这个,林润最痛苦的不是阴阳两隔,而是当他发现自己已经深深爱上了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却听不到了,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了!”初雪颤声说着,晶莹泪水蒙住了长长的睫毛。
努力使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之后,初雪又说:“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被人用箭射杀了,那一刻,我拼了命的想要告诉你,我心里是有的,就像你心里有我一样,可是,你再也听不见了,再也听不见了……”
她的声音微弱了下去,泪水似成串的珍珠,滴落在青翠的茶树叶子上,然后坠落在脚下的尘土中。
张居正整个人是彻底的呆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冬日冰封的土层突然苏醒解冻,然后,百花齐放,春意盎然,一股暖流自心底汨汨流出,他的整个灵魂,彻底地有了活力,有了生机。
见她伸出手背,不断地揩脸上的泪水,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觉得什么言语都无法表达他内心的喜悦和激动,于是,他双臂一伸,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她小声地抽泣着,却没有挣脱他的怀抱,而是丢了树叶,用自己柔软的手臂蛇一般缠住了他强壮的腰声,缠得那么紧,仿佛一辈子也不愿意松开。
“初雪,你知道吗?我本来心如死灰,是你这番让我活过来了,彻底的活过来了”他哽声道:“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要嫁给裕王,为什么?”
初雪的身子颤抖了一下:“是高湘,她来找我,威胁我,让我离开你。”
“什么?高湘”张居正放开了她,迫不及待地盯着她的眼睛问道:“高湘凭什么威胁你?她又是拿什么威胁你,迫你就范的?”
“当日,我是冒名顶替入宫选秀的,不这样做,我爹和弟弟都得饿死,高湘暗地里查访我,跑来告诉我,如果不让你对我死心,就把事情捅出去,这可是欺君大罪啊,我爹和弟弟还有我顶替的锦绣家满门七八口人的性命——”
说到这里,初雪再也说不下去了。
听了这番话,张居正只觉得热血上涌,他抡起拳头,狠狠地砸向身边的树干:“混账! 这个贱人,太歹毒了!我要杀了她!”
“你不可以杀她!你也不可以找她算账!”初雪飞快地,坚定地道:“你这样做,就等于逼她将我冒名顶替的事情公之与众,到时候,我娘家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