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文-霍尔走近,低声说道:“‘狼群’以你为荣,但要抓紧时间。”
仆从依旧单膝跪着,浑身发颤。
“最后一个问题。”奥丁温和地笑着,好像真的为这二人解围,而不是要强迫一个活生生的人自杀。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西格低声问道,好让罪恶感更强烈。
“一些追捕和判决,至少‘银杉’带领的宫廷侍卫队要为此掉脑袋。全国范围内,反对王室的呼声会越来越响亮,可能会发生流血事件。然后,四城联盟势力重新划分,白林城趁机倾向我们。迫于圣域的威慑,各家族在极端不满的情况下,出征南部。”
奥丁又露出了笑容:“然后,南部征战失利会成为钉死摄政太后和小国王的最后一枚钉子。”
“所以,帝国内会血流成河。”西格面如死灰。
“四大家族杀死国王的时候,帝国内也横尸遍野。如果你到过帕利瓦,就不会说出这句话了。任何一次社会变革,都会带来牺牲,区别是世界向更好或是更差的方向转变而已。我们不必把历史必然发生的事情,归咎于自己身上。”
奥丁安抚跪着的人,然而泪水依旧从这个脸色苍白的刺客眼中滑落。他嘴角的肌肉颤抖着,牙窖用力,一丝鲜血,像蚯蚓一样从嘴唇边爬下。
接着,他像发羊癫疯般,倒在了地上,全身抽搐,皮肤变得像纸一样白,青筋爬满了全身,嘴里喷出了一层接一层的白沫。
很快,他就不动了。眼睛睁得奇大,瞳孔扩张,失去了焦距。蒙了灰的角膜上,映出了埃文-霍尔和奥丁-迪格斯的倒影。
跨过两具尸体,埃文-霍尔走近奥丁,有些手足无措,甚至忘记整理他的领口。
“好吧,术士,你赌赢了,我原本不大相信裁判所会采取行动。我们打破了魔盒,释放了怪物。接下来该怎么做?”
如果此前奥丁给他的印象是狂妄出格,那么现在他的唯一感受是只有两个字,危险。
埃文-霍尔从小耳濡目染,养成了长线埋伏、看准目标一击即中的习惯,但这位南方来的术士,似乎比他们更谙于宫廷之道。
不,他不仅谙于权术——他能出人意料地利用圣域、王室、城邦各家族的力量,策划极为可怕的事件——长期浸染于宫廷的财政大臣,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但他成功了。这位叫奥丁-迪格斯的人以往从未在帝国政治舞台上出现,他从何而知这些错综复杂的势力,甚至对各大家族从不敢冒犯的圣域,也了解得一清二楚呢?
他遣人彻查过,或许别的家族对于边陲的小人物毫无办法,但深谷的眼线密布全国——这位术士的来历与他自己的描述相符。
如果说「叛神者」能掀起风浪,埃文从前从不相信,但见过这位奥丁-迪格斯之后,他觉得一股炽热岩浆在帝国地壳下奔流。
如果深谷城与冰魂城的计划成功,扶持傀儡阿瑟-斯坦利登上王座,那么南部的「叛神者」会不会成为强大的新敌人呢?
“「叛神者」只要合法的生存空间,霍尔大人,您想多了。我又不是先知,现在局势不明朗,总得看看再想对策。”奥丁的话让财政大臣吓了一跳——霍尔有种错觉,是不是他的想法都能被这位术士窥见。
“好戏上演了,金宫要混乱一段时间,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小小弄臣。今天整整一天,我都能陪着大人在这里观看。”
奥丁毫不客气,登上了空中阁楼——这里是悬空礼堂的最高点,四面是镀金围栏,像一只小小的金丝雀笼,专为喜欢寻刺激的王室成员准备。阁楼的木板下,还有一层暗格,里面藏着冰霜酒、鱼子酱和白松露。
术士掀开木板,端出酒杯、白瓷碟和银餐具,为自己和财政大臣各准备了一份,似乎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看,开场了。”等埃文-霍尔极为不满、又碍于脸面不能吭声地坐在自己身边,奥丁指了指金宫的方向。
御前首相带着上百名宫廷侍卫队气势汹汹地向金宫赶去。这些士兵虽然胸前挂着鸢尾花太阳纹徽章,但实质上忠于银鹰城。
紧跟其后的是白林城的尼古拉**官、来自西塞城的军事总参,以及来自辰星的内政大臣。
他们经历了惊恐万分的一夜,辰星的三位要塞诸侯被杀,同时还有他们的继承人。其他各家族也差不多——这可以算是一次骇人听闻的清洗活动了。
执行者如果不是从属圣域的中央裁判所,恐怕叛军今日就会冲进金宫。
“不必细说,必定是向他的姐姐问责去了。”奥丁舒舒服服地靠在软皮椅上,冰霜酒尝不出美味,白松露也一般,鱼子酱倒是不错——鲟鱼的卵,人类还真会在食物上下功夫。
在阴影大地上,他吃的可是活生生的野兽,最多最多也就是烤过的、皮毛粗糙的白熊罢了。
“亲爱的蕾莉亚,为什么你要下令杀死这些无辜的人?”术士模仿着御前首相的语调,看着银甲士兵逼近金宫城门。
虽然不忿,埃文-霍尔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幕的确让他心中愉快。
“那位蠢太后一定会说,啊呀,艾利欧,也许是你指派的呢?”财政大臣这才记起整理衣领和袖口,捋了一下小胡子。
“别心疼这些口腹之物——我们可得好好庆祝一番,霍尔大人。”奥丁帮埃文斟满了酒,又将一小碟鱼子酱推到了他面前。
埃文简直要跳起来了——真是乡巴佬!谁会单吃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