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双眼睛却犹如那盏油灯,闪着噬人的幽光。
宫非正抬脚,轻轻拍了拍千层底鞋面上的薄灰,有些不满的开口:“这地方真烂。下次找我记得换个舒服点儿的地方。”
那没鼻子的人当然是吕通。他笑着,比不笑还难看,不过宫非正对于这种有碍观瞻的外表倒没有什么感觉,毕竟,吕通这幅尊容可是她自己搞的。
吕通站起来,给宫非正拱手行礼,然后朝着身后一扯,露出另一个身材瘦小的人来:“宗主,这位是灵隐门的现任门主,我按照您的吩咐帮助他把丹灵宗的内务整理好了,便带他来见您。”
宫非正目光轻轻扫过那人,身材矮小,偏偏手却极长,肌肤黝黑,似乎没有半点儿光泽,他站在夜色中,似乎就那样轻易的融入了夜色,就像,他生来就在这样的地方,他本来就是这环境中一个存在了很久的摆设,以至于,你随时可能忽略她。
他一双小眼睛是笑眯眯的:“石黑子见过宗主。”
“石黑子?”宫非正想笑,这名字真土。可是扬着唇又笑不出来。
“我没名字,只知道自己姓石,门里都叫我黑子。”石黑子依然笑着。
“多大了?”宫非正看他,大约十六七岁吧。肌肤虽然没有光泽,但也没有皱纹。
“五十二了。”石黑子语出惊人。
吕通解释道:“他是高括的师兄,当年争夺门主位的时候,受了高括的暗算。说起来,他才是灵隐门第一高手。”
宫非正扬了扬眉,有些挑剔的看着石黑子:“身材矮小,肌肤黝黑,倒是很适合灵隐门的武功路子。既然是灵隐门第一高手,想必缩骨术,隐匿术,龟息功都不在话下吧?”
“宗主高见,在下不才,还会易容术。”石黑子拱手回复。
宫非正点点头:“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石黑子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不喜欢。但是已经习惯了。宗主可以叫我黑子。”
宫非正终于笑了:“我父亲也比你还小。”
“宗门内,只讲身份,不讲年龄,石黑子是宗主提携的,丹灵宗原本也是太极宗的护法而已……”石黑子躬身,声音中有些感激。
宫非正收回了看他的目光,轻轻弹了弹衣袖:“好吧,黑子,既然你有这么多特长,那我交给你一个任务。澄儿曾惋惜,当初从柳家庄出来的时候,没能把她一支最爱的凤头玉簪子带回来,三天时间,柳家庄后院,柳大小姐柳青颜的房间,那只凤头玉簪子就在床头梳妆台上那只檀木雕花盒子里面。你连着那个盒子一起拿回来吧。”
石黑子点点头:“遵宗主命。”然后,身形微微扭动,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宫非正望着城隍庙的大门,感慨:“吕通你还挺会挑人。这种人才你也能找到。”
吕通垂下头,谦卑道:“为宗主办事,自然要慎之又慎。”
宫非正看了吕通一眼,只觉得他面目可憎。也懒得说话,直接投了夜色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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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五章深夜来使...
暮色吞噬了最后一点儿天光的时候,乌云在夜色的掩饰中悄然布满了天空,低沉的天幕让整个杭州城显得无比压抑。暴雨前的黑暗让西子湖上富家子弟的画舫匆匆归岸,独留了花楼的画舫在湖心孤单的流光溢彩,持续青楼女子苍白的欢笑。
雨还没有来,可是西子湖边的宫非正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她脚下疾点,人犹如一抹青烟,踩着水面越过半个西子湖上了一艘画舫。
画舫上的老鸨惊叫起来,因为她已经认出来的人正是一个多月前带着一个面纱女子大闹画舫的桥公子。今日见她居然踏着水面犹如青烟一般飘上画舫,心中又惊又怕,鼓足了勇气上前招呼,可是还未出声,已经被这俏公子一把推开。
老鸨暗叫倒霉,腿上发软却还是跟了进去,岂料这人匆匆入内,既不寻姑娘也不砸东西,只是四下里看过,便朝着楼上去。见那模样,不是来寻欢的,却是来找人的。
暗暗叫了声阿弥陀佛,老板扭着屁股上了二楼,却只来得及看到那俏公子脚踏船舷朝着另一艘画舫奔去的背影。
“阿弥陀佛!”老鸨这次真的无比虔诚!
宫非正很快便看完了所有的画舫,可是,没有宫澄,无比失落中,她回了湖边,却觉得身体里的力气似乎被抽了个干净。
一声闷雷响过,转眼间天空中积蓄已久的乌云终于爆发。大粒的雨点汹涌而来,湖面上水花四溅,而宫非正抬起的脸上雨水也肆虐而过,顺着她刚硬中带着柔美的轮廓滴落。
半天时间,宫非正寻遍了整个杭州城,找遍了所有曾经和宫澄一起去过的地方。但是,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没有给自己留下一点儿痕迹。
轰隆隆的雷声中,宫非正满面雨水,却突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先回去吧。”温柔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一把油纸伞遮挡了风雨。九年来总在自己身边的女人适时的出现。
苍闭月伸手抹掉宫非正脸上的雨水,目光中充满了疼惜。这个孩子,从来不曾这么挫败,这么迷茫,即使是当初宫决死的时候,她也只是伤心难过,却从来没有这样迷茫挫败过。那个骄傲固执的孩子,似乎一瞬间被人夺去了支撑她骄傲的力量,顷刻间变得那么无助而孤单。
黑暗中,惊雷闪过,宫非正侧头伏在苍闭月的肩上,声音平静而充满灰暗:“她真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