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都找不到她。”
塔拉坐在软榻上,皱着眉头,轻轻咬着嘴唇。
“蠢姑娘。”她说。“她一定又是惹什么麻烦了。”
死鱼白浊的眼睛盯着陋巷上漏出的那一线天空。
萨蒂在卖鱼的尼沙陀女人面前停住了脚步。
“这是什么?”她指着堆在铁板上的一堆死鱼问。
卖鱼女肤色黝黑,耳朵上垂下两个大大的金耳环,身上的气味和她的货物一模一样。“鱼。”她眼睛也不抬,“你自己不会看吗?”
“用来做什么?”
“吃。”
萨蒂瞪圆了眼睛。“这东西怎么能吃?”
这次卖鱼的女人抬头看了萨蒂一眼,她咧嘴一笑,殷红嘴唇里露出参次不齐的黄黑牙齿。“果然是个婆罗门的小姐。走开,别妨碍我做生意。”
萨蒂却蹲了下来,注视着那堆死鱼。“杀生的死物污秽,”她说,“死鱼更腥臭。这些东西怎么能吃到肚子里面?”
“看起来你生下来就有人给你供奉、牛乳和鲜果,”女人说,“你当然不需要用死鱼充饥。死鱼荤腥不洁,谁都知道,但我们找不到其他食物,不吃鱼就会被饿死,你叫我们怎么办?走吧,别拦在我面前了。”
萨蒂默然无语,站了起来,一转身,却差点一头撞到另一个人身上,她抬头看,发现那竟然是祭主之子云发。
“萨-萨-萨蒂。”他说,脸涨得通红,“找到你了。你姐姐,呃,我母亲,让我找你回去。”
“可我只是在城里随便走走啊。”萨蒂说。
“你一个人,这样不好,”云发说,“萨-萨-萨蒂。我们快回去吧。”这个祭主之子裹着一身僧侣的袍子,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活像只长脚鹤,突兀笨拙。
萨蒂忍不住笑了。“我的名字是萨蒂,不是萨萨萨蒂。”
云发脸更红了。“萨-萨蒂。”他说。
两个人朝着宫殿的方向走,云发始终落后萨蒂半步,两手拘谨地放在身边。他似乎比萨蒂更受不了迦湿城熙攘市集的气味和景象,紧张地朝四周望着。
突然之间,一个绿色的小东西掠进萨蒂的视野,随着风在空中摇摇摆摆,最后飘到了她身旁。
萨蒂张大了眼睛。
“萨-萨-萨蒂。”云发说,“你头发上有个虫子,”
“不是虫子。”萨蒂告诉他说,伸出了手掌,那绿色的小东西跳上了她的手掌,随即跳上她的肩膀。它长着类人的纤细四肢和漂亮面孔,看不出性别。
“香,”那小东西用渴望的语调说,“香?”
“你瞧,”她对云发说,“是个食香神。”她掏来掏去,从衣服底下拿出刚刚在市集上买的香料来,倒在手上一点,小小的食香神凑了过去,可是嗅了两下就嫌恶地皱紧了眉头。“香!”它很不满意地大声嚷嚷,“香!”
“啊,抱歉,我手上大概有鱼腥味。”萨蒂说,看着食香神说,“可是你们食香神怎么会到这地方来?你们只喜欢鲜花盛开的森林,城市对你们来说是最糟糕的地方呀。”
云发瞪着眼睛,张着嘴巴,样子看起来傻透了。
“糟糕?”他重复着说。
此时那个食香神又顺着风从萨蒂手掌上跳开了,萨蒂抬起头看着它飘远。“哟!”她说,“那边还有一个。”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许多绿色的食香神在迦湿城的空气里飘摇,大多数凡人对它们熟视无睹。
“这真的好奇怪。”萨蒂说,看着那些轻盈的半神,“我还以为它们只会跟随苏摩出现呢。”
“苏摩?”云发又笨嘴笨舌地跟着重复了一句。
萨蒂突然打了一个激灵。
“苏摩。”她说。
云发困惑不解地看着萨蒂,她脸色突然变得有点苍白,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后她一旋脚跟,裹紧了纱丽,加快了脚步,“我们走快点。”她说。“我们快点回去。”
“怎么了?”祭主之子急忙跟上她的脚步。
萨蒂默不作声,走得更急,云发张口结舌,跟在她后面。
可是道路狭窄,人群挡在他们面前,他们没法走得更快。大概是方场上的表演散了,萨蒂想着。
就在此时,一段旋律穿过人群的狭缝,突然传入萨蒂耳中。她听到那音乐的瞬间,脚步突然僵住了。
“呃……怎么了,萨蒂?”云发在她身后问。
萨蒂朝周围看去,可是四面八方都是人。
那段维纳琴奏出的旋律还是断断续续地传来,在闹市里的背景喧闹声中,犹如镶嵌在泥沙里一条宝石项链的碎裂片段。
她一把抓住了云发的手,云发吓了一大跳,瞪着眼睛看着萨蒂。“云发,你个子高,”萨蒂说,突然声音都抖了,“你帮我看看,是什么人在演奏维纳琴?”
云发呆了一下,急忙伸长脖子朝四周望。“啊,是街道对面的一群游方僧人。他们中间的一位拿着维纳琴呢。”
萨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