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北行,归心似箭的耶律欲隐并没有很愉快,相反,他的神色渐渐变得低沉。
从蓟州城北至雁南,不过两百余里的距离,对于俱都精骑的契丹军而言,两日即可抵达。事实上,经过一日行军,耶律欲隐已经让他麾下的精锐们走过了大半路程。但行军的迅速并没有带来什么功劳,反而让契丹军中的核心将领开始担忧起来。
自打踏上北行归途,他们就再也没有接到过游骑回报。大军斥候只能保持十里范围的视野,再远一些的游骑,派出去,便再也不会回来。
斥候是大军的眼睛,丢失视野带来的恐惧,直入人心最深处。而十里之外视野的丢失,带来的另外一个影响,就是耶律欲隐与雁南大营的联系被切断。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要知道,为了应对李从璟迂回身后的情况,耶律欲隐事先做了周密部署,这其中很重要的一环就是如何保持与雁南大营的紧密联系。
雁南是根,耶律欲隐是枝叶,相互之间不能掌握彼此情况,这是极为可怕的事情。
李从璟善用斥候,这在耶律欲隐眼里并非什么秘辛,他虽然狂妄,但并不愚蠢,他尊重他的对手,所以对李从璟的征战习惯很有一番了解。他曾将自己麾下的斥候与李从璟的斥候做过比较,结论是他并不输给李从璟。
若非如此,多日前奇袭蓟州边境,耶律欲隐何以能在一夜之间,尽数拔掉蓟州北境的唐军军堡?
在耶律欲隐加派几波斥候无果的情况下,他知道,李从璟的斥候已经在展现他们的战力,在正面战场上,与他面对面交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耶律欲隐从来没有惧怕的习惯,李从璟的斥候开始发力,他也不会留手,叫来自己的斥候将军,让他带领大军精锐斥候,尽数出击。
在这万余契丹大军阵外,在他们前行的前方,两军斥候在广袤原野上纵横驰骋,踏马追风,斗智斗勇,捉对厮杀。
如果说斥候骤遭不利,大军不知十里之外的事,给契丹军中核心将领造成担忧的话,那么于耶律欲隐而言,他能感受到的东西,明显不止这些,而且也更高了一层。
“李从璟既入我翁,理当正在雁南鏖战,分身不得,何以能遣其斥候,至此地,在我阵前,堂而皇之阻我归程?他又如何能得知我大军踪迹?”这是耶律欲隐最为关心的问题和最为疑惑的地方,当然,以耶律欲隐的智慧,他也不难想到,这只能说明,李从璟的斥候,已经将他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在手里。
行军小半日,形势发生变化,耶律欲隐派遣出去的斥候和游骑,经过多时鏖战,取得不小战果,终于突破了唐军斥候的封锁线,成功将视线延伸到十里之外。
重新夺回一部分视野控制权后,耶律欲隐随即得到两份军报,这两份军报一份来自雁南,一份来自营州援军。留守雁南的耶律纳儿在军报中言,唐军正在猛攻大营,而来自营州的万余援军则言,他们在半途遭受唐军伏击。
两份军报,两个地方的战事,让耶律欲隐再度陷入沉思当中。唐军兵力并不占优,如何能既猛攻雁南,又分兵阻击营州援军?在李从璟明知耶律欲隐从蓟州城回援的情况下,兵力本就处在劣势的他却主动分兵,这简直是自取灭亡之道。
与李从璟交手以来,虽然双方都在揣摩对方的心思,算计着对方,但对耶律欲隐而言,之前没有任何一个时候,比现在让他感到对唐军捉摸不定。无论如何,回援雁南的计划不会被改变,不管李从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先回雁南,与雁南合军,才是上上之策。
雁南。
百战军对契丹内营的攻势持续不停,战场边缘,李从璟和莫离等人在望楼上俯瞰战场。眼前战场的形势很胶着,即便是百战军攻势凶猛,契丹军依仗营垒之固,双方战得难分胜负。
“雁南周边三十里,尽在我军情处与斥候掌控之中,莫说契丹蛮子的斥候、游骑,便是契丹苍蝇也漏不掉一只。”莫离轻摇折扇说道,“耶律欲隐已近此地,再有大半日时间就该到了。”
李从璟微微颔首道:“军情处与斥候对雁南周边的掌控,还能持续多久?”方圆三十里,面积很大,军情处与百战军斥候再能干,也不可能一直将这些地方控制在手里。
“三日。”桃夭夭言道。
李从璟满意的点点头,“李绍城可有最新战报送回?”
前日,在得知营州援军将到之后,李从璟令李绍城,在深夜隐蔽行踪,率领百战军主力东行,伏击这部契丹军。如今,战事应该有了结果。
这两日来,百战军对契丹内营的攻势虽然凶猛,但实则不过是佯攻罢了。李绍城东行时,耶律纳儿并没能察觉,李从璟也不想他在李绍城回来之前知道这件事,否则他就有可能率军出营反击。那样的话,主力东行的百战军情况就不太好。
“营州援军遭到我军伏击,在耶律欲隐得到消息的时候,战局已定。他就算想要命令耶律纳儿出营进攻,且不说他的命令能否送达,到时也于事无补了。”莫离笑道。战至如今,众人已经知晓,眼前的契丹内营中并没有耶律欲隐,而是在前些时日南行,去跟马怀远交了手。
面对眼前局势,李从璟等人的应对之策,首要便是击溃从营中来援的契丹援军,惟其如此,李从璟才有与雁南契丹军决战的实力。无论是捕杀耶律欲隐大军斥候,还是清理雁南周边游骑、佯攻内营,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