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大人,今年姑苏春雨稀少,下官委实怕姑苏也会出现旱灾。且姑苏的库粮,是有限的,仅够姑苏城民一年半之用,这次来了这么多灾民,下官救济了很大一部分,但是库里剩的不多,下官必须留下一部分给自己的城民,以防万一。”
叶适闻言,心头不由起了火气,骨节重扣了几下桌面,蹙眉质问道:“梁朝自来有规定,地方上的存粮,不得少于三年之用,姑苏为何仅仅只有够用一年半的存粮?且新帝登基,减免各地赋税,又抓捕贪腐官吏,有很一部分赃款直接留在当地充进了库里,姑苏为何会这般少?赵大人,这期间,你到底做了什么?”
赵县令听钦差大人语气不善,吓得跪倒在地,急忙陈情道:“钦差大人冤枉啊,下官一心为民,什么也没有做。钦差大人口中所说减免赋税一事,下官并未收到圣旨,且前些日子抓捕贪官的赃款,都是尽数上缴,并未有多余的一个铜板进姑苏库存,所以姑苏的存粮才会这般的少,救济灾民有心无力,钦差大人明鉴啊!”
叶适闻言,上下打量一眼赵县令,冷声道:“你说皇帝减免赋税的圣旨,并未到达姑苏?”
赵县令忙站起身,跑到自己书桌后的书架上,取下一本厚厚的册子来,复又急忙走到叶适面前,将册子呈给他,说道:“这是历年来,姑苏收到的所有朝廷指令,下官皆有明确记录,请钦差大人查看。”
叶适看了看额上冒汗的赵县令,伸手接过册子,翻看起来,前面的,简单翻阅了一下,重点从他登基后看起。
他夺位前,为了能够顺利稳住地方,便往地方上以钦差之名派了一些心腹,但是因为要提前夺位,所以不能面面俱到,只在一些重点地区安排了人。
姑苏,便是当时遗落下没有安排的。
而这册子上也明确记录,在他登基后,确实没有接到减免赋税的圣旨。
叶适合起册子,眸色阴沉难看。也就是说,有人仗着此处天高皇帝远,一手遮天,将此处当成了自己的敛财之地?
他明明借着登基大典,恩惠百姓,梁朝各地,无论从前的赋税制度合理不合理,都减免了三年。
那么那个一手遮天的人,将姑苏一带捂在自己手心里,还在按原来的制度收取赋税,朝廷那边,又按照减免后的上报,如此,在他的手里,就可以存下这一大笔不义之财。
这绝不是赵县令这么一个小官可以做到的。
毕竟,就连他本人,也被瞒得死死的毫不知情。而能做到这些的,除了三公,别无他人。
其中,司空沈言是他的人,用了多年,不必怀疑。太尉掌管军事,手自是伸不到百姓民生上来,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一个人——姚司徒。
念及此,叶适看着书房门外,渐渐开始出现星星的夜空,不由眯了眯眼。
行啊,姚司徒,他怕是从一开始,就在给自己留着后路。
现在,上郡的灾情一直瞒着没到他的面前这件事,也有了合理的揣测。
打个比方,上郡的灾情若是一直不叫他知道,那便一直下不来赈灾的款项,那么,长久以往下来,此处便会怨声载道。
若是有朝一日,司徒与他反目,司徒只需来此处,煽风点火上两句,便可煽动长久受灾的灾民揭竿而起,到那时,梁朝必出动乱。
好你个司徒啊,为了自己,竟然不惜将百姓拖进水生火热里……提前夺位,准备不够妥善,到底是遗留下了一些问题。这次回京,得抓紧再派人往当初没有安排的心腹的地方上查上一查,而司徒,他也绝对不会,对他手软。
念及此,叶适对赵县令道:“本钦差来过你府上的事,务必隐瞒。库粮你不必留了,开仓全部救济灾民,你放心,等我回到京城,上报陛下,会给你补足三年的存粮。”
钦差相当于是代替陛下来的,赵县令听闻此话,还有什么不放心,忙行礼应下,叶适走后,便着手叫人开仓,聚集在霜洲客栈附近的灾民,也被赵县令派人全部接走,统统得到了救济。
赵县令一开仓,姜灼华他们自是闲了下来,不必再继续救济。蒋霜洲怕米放坏了,便紧着将多余的米都转手卖了出去,把钱还给了姜灼华。
叶适回到霜洲客栈时,天色已晚,他不在的时候,姜灼风帮他收拾东西的情形,姜灼华自然是看到了,心知叶适怕是要走了。
等叶适回来,姜灼华将他叫到了自己屋里。
叶适进屋一看,看到桌上有菜有酒,不等他发问,便见姜灼华站在桌边,边摆着筷子,边笑着对他道:“你今天走得急,饭都没吃几口,这会儿该饿了吧,过来一起吃些。”
第94章
姜灼华平静如常的声音,宛如清流般流进他的心里, 让叶适紧绷一晚上的神经, 忽地松缓了下来。
他冲着姜灼华微微一笑,踏过门栏走了进去, 在椅子上坐下。
姜灼华看他坐好,端起酒盏给他斟了一杯酒, 而后落座, 也给自己满上一杯,含着笑意说道:“你是不是要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