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利猛然大叫了一声,终于把视线栘开,推开身边的人,发疯一样向前冲去,仿如一只受伤的兽,咬牙切齿地只是挥刀猛砍,似乎是要把一腔悲愤部发泄到了身前的蛮兵身上。我抿了抿唇,飞身跃过他,不用再说什么,带头也向着外围的方向冲了过去。
李利有一个十分温柔体贴的妻子,名字似乎是叫做……桂花……
这些,却是我早就已经知道的事情了。
有我和哈森领人在前面开路,打开—个缺口,那些妇女老人在后面以身做盾,蛮兵不能进逼,虽然血光飞溅,人数急剧减少,整体却也是在不断前移。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走了多远的路,刀钝了换枪,枪折了再拿刀,北蛮人力大,虽然不是我的对手,但是乱军之中,每接一招每砍一下都要费力,其中又有着顶盔贯甲的将军,有的人很费一番功夫才能得手,我的长处在于轻功剑法,这里却取不得巧,手臂由酸到麻,像是不是自己的一样。到了最后连心口都跟着酸涩起来。
无数的人倒下死去,有的人只是受伤,却也不得不留在原地,无能为力地等待着被屠戮的命运,被留下来的活人却只有多的痛苦,绝望地看着离自己的亲人越来越远,下—个倒下的人,极有可能就会是他本身。
打打停停,到了斜对城西南的一角,终于遇到前来接应的沈莹,沈静可以牺牲别的人,却绝不会舍弃他视为左膀右臂的哈森,北蛮围城成椭圆肜,这里是最薄弱的—点,前可进后可退,如果是我也一定会在这里用兵,而这就是沈静为哈森他们安排下的退路。
虽然我笃定沈静会伏兵在这里,本以为沈刚江潭都有可能,再见到沈莹却不能不是一个意外。
仍是一袭红装的她,一点朱唇,青丝万缕,在这修罗屠场之中乍现,更是显得比任何人都要艳美逼人。人杀得多,头脑也变得有些昏昏沉沉,我甩甩头叹了口气,勉强打点起精神,到了这个时候,再坏却也没有什么了。
「莹公主别来无恙,在下楚寒。」
「你是楚寒?!你怎么会在这里」沈莹愣了一下,仔细地看了看我,眼冲飘远,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久久才含讽带刺地说道:「哼,你那一张脸,原来就只能躲在面具底下!」
为着这莫名的敌意,我苦笑了一下,就算没有易容,以我现在这满身血污的样子,沈莹只怕也认不出我来:「莹公主,这些人都是皇朝的百姓,侥幸活下来,你带着他们先走,我来断后可好」
沈莹的口气却是一迳的骄纵:「凭什么本宫要听你的安排,改变计划为你来保护这些不相干的人?!」
「那么你想要怎样」
话说得这样毫不关己,我陡然升起了一股厌恶,细细地打量沈莹,我突然发觉她同沈静的相像之处,两个人都是久生在宫墙之内,大富人家的人。那周身的红,虽与美丽的火焰同一颜色,却也同洒在沿路之上那无边无际的血同样的极为相像,与飞雪相比,两人竟这样就轻轻易易地成了云泥:「莹公主,请你看看这些人的样子,再来想想自己的话,可好」仍是原来的声调,高低起伏之间却就泄露了我的真实情绪。
「我……」
被我的眼神逼视,沈莹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回过神来已是又羞又愤,正要同我发作,眼神一转却也看到了那群百姓身上,哈森带出来的人还好,那些原本至少有两三万人的百姓,现在看上去却只剩了三四千人,连原来的五分之一都不到,失去至亲至爱,每个人全都是—副疲惫至极的表情,伤心绝望之中,却又都闪烁着对生存的渴望。
看着看着,沈莹的脸色却也渐渐变得柔了,勒马指挥手下接替了我同哈森的位置,领先向外冲去,轻轻哼了一声,声音仍是清脆:「楚寒,我救人是因为我自己喜欢,可不是本宫怕你!」
「呃……」意料之外的回应让我愣了一下,一顿之后弯起嘴角,我扬声说道:「先向西去,出了蛮营之后再折到西北!」
从没有想过,沈莹,竟真是一个很奇怪的女人。
她带的人马是一路急冲过来的,到了这里已经离营的外围不远,有哈森和他们在前面开路,我在后面守着,伤亡一下子减去不少。终于,一支支火把的光彩渐渐变得暗淡,天尽头染上了浅淡的红霞,身后仍有追兵,距离却远,眼前青山绿水,内藏玄机,我们竟是真真正正站在了北蛮大营之外。
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在梦里面一样,我十分明白,如果不是北蛮粮草被烧在先,人心浮动,就算再多几倍的力量,也绝不会就这么轻易得手。环首四顾,心情却又沉了下去:人们脸上固然不乏劫后余生的欣喜,更多的却是失心失魂般的痛苫,李利的左臂受伤,前面已经没有敌手,他却是恍然不觉,仍是一迳的冲杀,整个人陷入疯狂一样。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