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面前,正极自然地替自己挽起衣袖,看到那片碗底大的红痕,轻轻抽了一口凉气,又极自然地回身扬声:“来人!传太医!”
有魏逢春的叮嘱在前,魏莲听到动静也不敢擅自入殿,只在殿门口探头探脑,听见顾沅的声音如蒙大赦地抢进门来,瞥了一眼皇帝的手腕便变了脸色,慌慌张张退出去,吩咐小内侍进门来收拾,又到小御药房去请当值的太医魏府。
这样的关心,是可怜自己的狼狈,还是君臣之间的客套?皇帝咬了咬唇,恨恨自顾沅手中夺回手:“朕没什么大碍,不必再看了——你退下吧。”
顾沅的眼神却依旧追着皇帝的手腕不放:“当心——”
“朕说了退下!”皇帝瞥了一眼领着宫女们捧着药膏进门的冬莼,转过脸去不看顾沅,声音平板地没有一点生气,“朕身边这么多人伺候,一点小伤能有什么妨碍?你是外臣,这些小事就不必挂怀了。”
都说求仁得仁,可皇帝这样说的时候,自己为什么又突然心酸得几乎不能自己?顾沅暗地里微微苦笑,行了礼退出昭仁殿,正和领着魏福赶过来的魏家师徒打了个照面,魏逢春几步抢进殿去,不过一转身功夫便又出了殿门,冲着候在月台上的顾沅咧了咧嘴,笑容僵硬无比:“奉旨,宫里头如今已经宵禁,我送您去鸾仪司那边。”
他见顾沅还在踌躇,朝殿内努了努嘴,压着声音解释:“小爷的伤魏大人才看过,有冬姑姑料理,不妨事了。如今夜已经深了,我若不把您安置妥当,回头小爷怪罪下来,可承当不起。”
他说着领着顾沅下了月台,又幽幽叹了口气:“顾大人,咱们算是老交情了,我也不跟你客气,如今就仗着交情,奉劝你一句。外头大人们那些安邦定国的心思,我们宫里头这些整天伺候人的,是不明白,可小爷对您是什么样的心思,却是全都看在眼里。说句不该说的话,先头先帝对李侍君,老北王对北王夫,那都是一等一的好了,可我瞧着,恩宠富贵虽说比得上,内里的体贴,花费的心思,都及不上小爷对您!不说别的,”他苦笑了一声,“小爷聪明天生,自幼老成,自三岁头上算起,别说一个茶碗,就是日日用的镇纸砚台,也没随便摔过一个呀!”
顾沅不做声,只伸手轻轻抚了抚腕上的红痕。她体质极易留痕,虽然看着触目,却并不十分疼痛,可想起皇帝腕上的伤,和那时茫然的神色,心里就是一阵抽痛。皇帝自幼被师傅嬷嬷们教导出来,又见惯了大场面,就是恼火起来,依旧举止有度,何曾到过打破茶碗还不自知的地步?
魏逢春瞥了一眼顾沅的脸色,又叹了口气:“再说句不该说的话,我冷眼瞧着,您对着小爷,也不是全没情意,可这天大的福分,您怎么,您怎么,就这么铁了心,拧着劲儿地非要往外推呢?”
“不是推阻——”顾沅心事重重地摇头,突然远远云板响声,让她微微一惊,神色已经恢复了清明,只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魏逢春心里暗道可惜,眼见到了鸾仪局值房前,便也不再说话,躬身引着顾沅进了值房,向当值女官传过旨意,告辞离开。
宵禁后关防验看十分繁琐,女官接过顾沅的身份牙牌看了看,又到大柜前翻出文书仔细对照。顾沅正在平心静气的等待,忽然身后一阵脚步声响,有人挑帘而入,她还不及转身,女官已经在大柜前俯□去行礼:“参见司主。”
“不必多礼。”郑鸾止住女官,含笑看向顾沅,“你已经召对过了?”
“是。”
“好。当初你入试的时候,阿远问过你一句话。如今我也再问你一遍——顾沅,你此次入宫,所为何来?你如今已经见了陛下,可要换个答案?”
顾沅缓缓摇头,神色郑重:“我的答案,不变。”
堂堂正正站在陛□边,追随她开创一代盛世——郑鸾将这两句话在心里再次回味了一遍,掩住自己赞赏的神色:“话人人都会说,却不是人人做得。告诉我,你如今这样,打算怎么做呢?”
☆、第70章
顾沅咬了咬唇,垂头不语。郑鸾瞥了女官一眼,微微一笑:“七娘,你去六娘那里一趟,传我的话,今晚入宫的女吏暂时就安置在东五所那几间围房里,用度和她们的份例一样,安置好了回来报我。”
女官脸上掠过一丝喜色,利落地行了一礼,挑帘出门。郑鸾却看着她的背影苦笑:“抄了一年文书,还是这么喜动不喜静的性子,真是没法子。”她在案后坐下,将女官信手放在案头的牙牌拿起来看了看,提笔替顾沅填好关防文书,一并递给顾沅,示意她在一边坐下:“这是我最小的徒弟,被我宠坏了性子,做事着三不着两,让你见笑了。顾沅,你是今年恩科的考生,我是延熙三十六年鸾仪科的状元,算是你的前辈,如今便倚老卖老,称你一声‘阿沅’,不算造次吧?”
她见顾沅点头依言坐下,却依旧踌躇不答,又是微微一笑,抬手指了指对面的一堵墙:“阿沅,你也在宫里呆过,可知道隔壁是什么地方?”
“是鸾仪司的司奏房。”顾沅道,“司掌每日奏折文书,号称内廷辅政第一,是么?”
“辅政第一不敢当,却算得上是份紧要差使。延熙三十六年,我进了鸾仪司,起初和你一样,只是一个小小书吏,蒙恩师抬爱,不过三年光景,便掌了内书堂,又三年,兼文书房,又一年,改批本处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