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跑到荒庙,韩吟入内探查了一番,暗自道一声侥幸。
不知道是天气渐暖,还是这庙荒得看上去快要倒塌的缘故,她好些日子没来,这里仍然空置着,没有被附近的乞丐和流浪汉占据。
她双手在供台上一撑,熟练之极的攀了上去,将堆在佛像后头的数捆稻草搬到地下铺开,又从佛像身后破败的洞孔中出她藏在那里的一条小破毯子、一身单衣、火镰火石和数只破碗烂罐。
这些就是她目前的全部家当,而今晚,肯定只能在这里将就一夜。
韩吟出去捡了些枯枝败叶,生起一堆火来取暖,借着明亮的火光,她才看见自己的双手和鞋裤上都沾满了血渍。
“见鬼!”
有人从天上掉下来,死在离破庙不远的地方,而她身上沾满血渍……
这要联起来想,她浑身长满了嘴都解说不清。
韩吟郁闷的拾起那身干净衣裳,往庙外走去。
荒庙就座落在山脚下,走不远,岩与岩的错落间有道泉眼,气味很古怪,但是哪怕寒冬腊月,水都是天然温热的,她常去那里洗澡,反正四近都是山林草木,枯藤掩映,泉水腾出的热气也氤氲缭绕,加上夜深人静,地方荒僻,本不用担心会被人瞧见。
天色愈晚,月明星稀。
仗着路熟,韩吟很快就黑到了温泉边上,飞快的脱了身上衣裳就想往水里钻。可是,甩鞋的时候她忽然愣了一下,弯腰下去,从右边的鞋里出一个圆圆硬硬的东西来。
那是一枚铜钱。
或者说样子跟铜钱很像吧,外圆内方,可是比一般的铜钱要厚许多,上面也没有字,只有一些致古朴的花纹,而且色泽不像铜钱那般哑暗,在月光下流光焕彩,灿灿生辉。
莫非这不是铜钱而是金钱?
发财了!
韩吟眼睛一亮,立刻将钱搁到嘴边,想拿牙去咬咬看。
然而,她嘴微张,紧接着又迅速抿了起来。
不对!
她窘窘的想到,这货是从鞋子里挖出来的……
不管这是不是金钱,反正看上去很漂亮,也很值钱的样子,大概是砸胖掌柜的钱匣子时落到自己鞋里的,不要白不要!韩吟就用泉水洗了洗,塞入了干净衣裳贴身缝的内兜里,这才趟下水去。
泉水一如既往的温热,泡在里面很舒服,她惬意的叹了口气,顺便拎过满是油烟和血腥气味的脏衣裳搓洗起来。
只是洗着洗着,她感觉有点不对劲,停下手来,转头往左边望去。
隔着一方巨岩和氤氲水汽,依稀能看见那边的水面上漂浮着一道白影,她先前好像也有看到,只是没怎么留意,此刻想想才觉得不对。
那是荡在水里的白衣裳?
可是温泉又不是小溪河流,哪里会有顺流而下的衣裳漂来,何况这里又这样荒僻……
她好奇心起,攀过了巨岩,结果——
“见鬼!”
她攀回来的速度,比攀过去时还快,而且本不敢再在水里停留,慌慌忙忙的就胡乱擦了擦身,穿上了衣裳。
她今天撞邪了是吧!
走个路,天上摔个人下来,洗个澡,水里竟然也漂浮着一具尸体!
韩吟一把搂起所有的东西就要往外跑,然而跑了两步,她又倒退了回来,犹豫了片刻,将手里的东西撂到一旁,抹了鞋袜,挽起裤腿,再次趟下水去。
趟近一些,那白衣少年清俊的脸庞就在月光底下清晰起来,即便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也掩不住浑身上下透出的那股清寒气质,犹如她战战兢兢,从他悬在腰间的剑鞘里抽出的那把剑,寒光湛然。
好剑!良人!
可惜,剑在人已亡!
韩吟深吸了一口气,连剑带鞘搁到旁边的巨岩上,伸了手再去解他的衣裳,口里叨念着:“对不起对不起,反正你都已经死了,这衣裳对你来说也没有用了,不如送给我吧。放心放心,我不会扒光你的,只要你外头这身衣裳就好,回头卖了钱,在佛前给你烧柱高香,点盏明灯,替你照一照黄泉路,保佑你来生投个好胎,别再不明不白的死在荒山野岭里,被人扒了衣裳去卖钱……”
话犹未说完,那少年眉心忽然一蹙。
眼……眼花了吧……
韩吟顿时头皮发麻,手指颤得就像那风中打摆的树叶。
她真这么倒霉么?难得干一回捡漏的事,就遇上诈尸!
不行!
衣裳都扒了一半,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再说要真诈尸了,反应迅速点也能逃掉!
韩吟的手忽然不颤了,解起衣扣来迅速而坚定。
只是,那少年不光蹙了眉头,喉间还荡出了一声轻吟,在万籁俱寂中听来分外清晰。
诈尸,应该不会出声吧?
韩吟讶然的扬了眉,想了想,停了扒衣裳的手去触他的鼻息。
气息微弱。
再探他口。
心跳微弱。
“见鬼!”她长出了一口气:“又没死,漂这里装什么尸体啊!差点被你给活活吓死!”
韩吟稳了稳神,先趟回地上,很好心的捡了许多落叶,松松软软的堆起来,这才再次入水,将那少年推上来,让他躺到落叶堆上,然后——
当然是继续扒他的衣裳啊!
顺便,将他身上带的玉佩啊,发簪啊,青绣囊什么的也一块摘了下来。
开玩笑,救人做好事可以不留名,但东西怎么可以不要?不过做好事果然会心情舒畅哎,起码这回再扒他身上东西时,半点良心不安的感觉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