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五十万人口的中西部城市,洪万年也算是有名的老板了。明年是他五十岁,即入天命之年,按照当地习俗下个月得做五十大寿。亲人和一些来往密切的朋友早已开始撺掇附和。他自己知道这寿宴是必须做的,可怎么做,在请客的问题上他与老婆颜梅发生了分歧。颜梅希望简单,对他的一些所谓“朋友”也不太认可;可他是一个好面子、讲排场的人,这如何能“简单”的了。他已经历了三段婚姻,这也是最长的一段。颜梅小他十五岁,和他生了一男一女,儿子已经七岁了,女儿还只有三岁。前面两段婚姻分别有一个孩子,最大的是女儿,已经二十一岁了,第二个是儿子,十五岁了。在他心里,还一直惦记着前面的两个“老婆”,更放不下一双儿女,总觉得歉疚。两个孩子几乎不来看他,只是偶尔遇到经济问题时打个电话给他,重大节日也是电话里问候一下,他就给他们打点钱过去。他心中的一个期望在生长,期望“团圆”一次。那两个女人都没有再婚,一直没有相中更“合适”的男人,也就这样带着孩子一起生活过来了;他也只能在“暗中”帮帮,大多也只是在经济上。但他觉得自己这个“团圆”的期望可能只是奢望,颜梅不会同意,那两个女人也不一定都会接受他的邀请。在颜梅心里,还有没解开的结。当初她并不知道他有过两段婚姻,还有两个孩子;在他们结婚很久以后他才告诉她,为此她还跟他闹了很久的别扭,很长一段时间不理他。
在大家眼里,洪万年不仅聪明能干,敢作敢为,很会赚钱,还是个很讲情义的人。虽然离了婚,但偶尔也会去看望原来的岳父母,出手也大方;老人家也很看重他,去了也很高兴、很激动。这些事他都不会跟颜梅说的,免得生出不必要的枝节。每年他的生日,老人家都会记得,委托孙儿问候。两次离婚的时候让他心里特别感到歉疚的还有双方的老人家,一想起让老人家失望、伤心的神态,就有一种罪过的感觉;一有机会就去看望他们,那心情也是诚惶诚恐的。现在自己的父母都已过世,曾经的岳父母也已有两位离世,健在的的老人一个是大女儿的外婆、一个是二儿子的外公;他们上个月都委托孙儿、孙女打电话问候他,说是五十岁寿诞会来祝贺。所以这生日宴会两位老人家是一定要邀请的。
像洪万年这种人算是赶上了恰当的时代,若不是改革开放难以有他发挥的舞台,在单位上班肯定不会安分,只会是个“吊儿郎当”者。学生时代,在老师的眼中就是个聪明调皮的学生,考试成绩忽上忽下;本来老师认为他有考重本的实力,最终只上了大专线。大专毕业分配到一个农机厂做安全员,可办公室经常看不到他的人,整天在外面窜,寻找赚钱的机会,没少挨领导批评;可他嘴巴甜,会来事,几句话哄得领导乐呵呵的;虽然是个最不守纪律者,也没受到过什么处分。他是这个城市第一代“摩的”司机,是最早开“性用品”店的。后来他干脆辞职下海了,再后来,这个农机厂也倒闭了。他是个市场嗅觉和感觉很灵的人,一直就跟着市场的浪潮翻滚;只要看到哪里有钱赚,他就会想方设法往哪钻。让他身价大增的还是05年以来做房地产这段过程。当然也呛过水,差点淹死。比如二00七年炒股票,投进去的钱赔了三分之一,差点还让手里的项目糊了,此后他再也不去股市了;二0一0年去澳门两次赌博赔了几百万,之后他就再也没去了。他就有这么个特点,下得了决心,敢冒风险,但也能自律;拿得起,放得下。这也是他能成功的一个重要基础吧。
这几天洪万年有些焦躁,两件事都凑到一起了,让他有些压力、有些闹心。寿宴之事怎么办与颜梅有分歧,还有一个道路工程项目离开标时间只有十来天了。颜梅算是个能干之人,甚至有些独断专行,他个人及家庭的事情一般都不用他去操心;但这寿宴关系到他太多的面子,颜梅的想法与他的距离太大,他有些不放心。而为这道路工程他已投入一百多万元,现在还有一些事情没有搞定,这几天他几乎时刻在想这事,找人商谈。清早,他就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这两天她得想办法把项目的事情定妥。他对自己这办公室已有很深的感情,到这里他才会感到踏实,会有更多的自信。这个办公楼是他十年前建的,占地两亩多,建筑三层,面积四百多个平方米。原来这里还比较偏僻荒凉,有个废弃的厂房,他最初是租下做仓库;当时租了二十年,月租金六百元,年递增五十元;到了1999年月租金已递增到一千元,他感觉可以将它买下来,于是活动了一下以十五万元的价格买下了这个地方,就改造建了这个办公楼。现在,这里已经是市中心了,窗外风景独特,很让他喜爱;若是按市价评估,应该在五百万元以上了。当然,多少钱他也不会卖。
此时一个女孩子轻盈地走进了洪万年的办公室,在门口叫了一声“洪总”,然后走过去把茶具摆上,沏上一壶茶就转身出去了。一会儿,一个年龄大概三十多岁,气质精干的青年健步踏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包,叫了声“洪总”,并没有停下脚步,径直走向沙发坐下,拿起茶杯边倒茶边说:“这个家伙胃口太大,开价五十万,还说不然他可以出八十万给我们,让我们退出。”洪万年望着他,说:“这个人就是个打鸟王(行话,专指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