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意是贞慎夫人身边的老人了,举手投足也有贞慎夫人的波澜不惊,写意身后的侍女端着一套妆奁盒子,以红宝石和赤金装饰,十分贵重。
写意请了安,安檀便道:“本宫还以为贞慎夫人把本宫忘了,只顾着白续莹了。”
写意道:“娘娘误会了。娘娘身怀皇嗣,贞慎夫人不能不用心。娘娘请看,”写意示意身后的侍女端上妆奁打开来,内盛着全套的赤金榴花首饰,步摇、华盛、颈饰、耳坠、手镯一应俱全,写意道,“夫人自得了消息就命尚工局赶制,这才做好的,见罪于娘娘,娘娘莫怪。”
安檀一低眼,“那是本宫错怪了贞慎夫人。本宫向你陪个不是,也向你们家夫人传达本宫谢意。”
写意福了福,道:“奴婢不敢。奴婢定向夫人传达,不叨扰娘娘了,奴婢告退。”
安檀瞥了一眼那赤金妆奁,暗绿色鸭绒软布之上趁着一支赤金缀红宝石榴花步摇。安檀看在眼里,那个步摇那样眼熟。她记得,顾之湄怀着二皇子时,当今太后曾尚过她一支花式相同的榴花金簪,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支比了那个的样子,打成了一支步摇。
整个妆奁盒,都不要紧,要紧的只有这一只步摇。安檀想象得出贞慎夫人打量这支步摇的情景,她一定会说:“这是太后庆贺本宫有孕所赏,今日赏给元妃,也让她记得那件事。”
安檀心底泛起一股酸苦的恶心,几欲喷薄而出,安檀压了压胸口,强强压下去那一阵感觉,闭上眼轻轻道:“拿下去吧。”
安檀面容沉静,却在心里恨得咬牙,顾之湄样样都是殚精竭虑,让人生厌。姜修仪也一眼看见那步摇,低下头只做不见,并不言语。
林成微见安檀神色不郁,也不胜方才健谈,故而道:“娘娘怀着身孕也着实累了,嫔妾和丁常在不便叨扰了,先行告退。”
安檀这才笑道:“记得你与本宫的约定。”
雅嫔应了是便出了殿门,安檀看着婢子阖了门才轻轻推了那一蛊山楂羹,道:“端出去倒了。”
姜修仪一脸疑惑:“娘娘?”
安檀轻轻道:“山楂,有破血化瘀之功效。”
姜修仪震动非常,良久才结结巴巴道:“娘娘如何得知?雅嫔…雅嫔她也许…不是有心。”
安檀道:“刘太医已将孕妇禁食之物告与我。白续莹的太医…”安檀皱皱眉,“似乎是董太医?白续莹小产许是与此有关,”安檀低下眼,在桌布下攥紧拳头,“董太医是顾之湄的人,那么雅嫔…”
姜修仪不禁咋舌,“宫中人心险恶,如龙潭虎穴一般,让人防不胜防。只是事情未必这样简单,雅嫔若有心害你,何必自己端来,首当其冲?”
安檀松开拳,“姐姐所言有理。可这林氏姐妹不可小觑。若她们投身于顾之湄,愈发不好应对。”
姜修仪捻了一颗花生在手中,洗洗簌簌的红色的皮落在桌布上,说道:“这个自然,能姐妹二人一同承宠,必然不简单。”又道,“凌淑仪的心思,娘娘可明白?”
安檀摇头,“自打梨花酿一事后,各宫忌惮,莫说旁人,想必姐姐的那一份也尽数扔了出去。凌淑仪与我并无几分交情,不仅存着,还拿出来赏人,我也存着疑惑,实在猜不透她得心思。”安檀叹一口气,笑道,“倒是这丁常在,我是真心喜欢。”
“实在怨不得你喜欢,人人瞧了都喜欢罢。”姜修仪叹了一口气,“倒底是没心思的小姑娘。且看看再打算吧,凌淑仪顶老实的一个人,偏要学些奸滑,学是学得来,总不那么精细。”
正说着,小怀子打帘进来,道:“娘娘,皇上今儿在明贵人处歇下了。”
安檀抿抿唇,问道:“第几日了?”
小怀子道:“第三日了。”
安檀随口应了一声让小怀子下去,过了一会儿才道:“手段了得。今天上午听见李尚宫来传旨,是太后娘娘让咱们明天去颐宁宫一聚?”
姜修仪点点头略去前话,只道:“太后娘娘只让咱们王府里几个人去了。新人一概不见。”
安檀一笑,“咱们入宫大半年了,还没去见过太后。太后总以身子不好推脱了。说起来也只有清浅姐姐多见些,咱们是见不着的。”
“谁说不是呢,太后向来偏爱清浅。当日先帝为咱们皇上指婚,王妃是定下来的人选,这侧妃的位分,太后很属意熙姐姐,先帝却属意贞慎夫人。太后也不能说什么,只让熙姐姐自己去争,”姜修仪看着安檀,笑道:“不成想,横刺儿竟蹿出来个你。”
安檀也是第一次听闻先帝为奕澈选妃之事,颇觉新奇,叹道:“怪不得,太后这般不待见我。”安檀摇摇头,“一个侧妃的位分,多少人来争。”安檀偏头看向姜修仪,“姐姐当年竟不想争?”
姜修仪的目光落在袅袅生烟的八角五蝠紫铜香炉上,“想,我承幸之时自然想过,只是这身子,由不得我。后来你来了,我的心思,到底淡下去。”
姜修仪眼中的光芒也随着她得言语黯淡下去,安檀默默,隔着桌子握起姜修仪的手,“姐姐低居九嫔,真真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