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是两位年轻女子,一个身穿绛红斗篷,一个紫袍覆身,一看就是极致贵重的料子,必定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两人模样也生得十分俊俏,红衣女子温和清雅,紫衣女子一派端严更显沉稳——只是见惯了逐澜,任何模样比起来,都小气了。
那两女子在船上站定,稳立船尾,道:“麻烦船家,我们去淩河渡口。”
凌河渡口,是进入都城的必经之地,离此八百里水程。
逐澜没有应,杜双慈抬头看向她们,不好意思的笑笑:“二位小姐,我们是不走隔夜远路的。”
红衣女子温温一笑:“船家,我们只求速达,报酬不会委屈于你。”
她虽然以钱压人,态度却不高傲,笑容亦是平易近人。杜双慈本就是老实性子,做不出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尴尬道:“小姐,这是规矩……”
红衣女子又是一笑:“船家,你们既是撑船,若不能将船客送到地方,才是不合规矩罢?”
“这……”
杜双慈果真辩驳不了,鼓着脸转低下头去,可她又清楚,逐澜的规矩才是天大的规矩!一时又暗责自己为何与她们多嘴,该送到哪里,逐澜自有决断。那女子见她答不上话,微笑道:“这位姐姐莫怪,到了夜里我们自会好生安排二位食宿,只请快些就是了。”
杜双慈看她一眼,摆摆手:“你别跟我说了,我做不得主的。”
“哦?”
女子不禁微微挑起了音,视线透过她望向一身黑衣的船妇,眼角缓缓的眯了起来。突然,她一手拍扇笑道:“姐姐,莫不是我们得了仙缘,竟有幸遇到九尺乌船的墨仙公子!”
紫袍女子眼中也生出一些波澜,径直眺向船头的殿下,沉稳的嘴角慢慢一掀,稳稳的对着她的背影行一个士女之礼,声音亦是清沉:“久闻公子高名,在下邝山遥,今日得见公子,幸会!”
红衣女子同行一礼:“墨仙公子,不才夏凌名,特来拜会!”
殿下压根儿不搭理她俩。不为这两个声音所动,不为这两个名字所动,更不为这两个人所动。杜双慈无语的对着又是痴迷于“墨仙公子”的两人,心想你们要是知道她也是女子,该作何感想呢?会不会像自己这样大哭一场?
想到这里又觉讪讪,瞧人家那英姿勃勃的女子风范,这等丢人之事,必也只有自己这样没志气的女子才做得出来。
殿下在下一个河口停下,杜双慈见她停船,知道她是不会再载更远,看那两女绝对属于富贵者,又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对象,有点颤抖的道:“两位,六金。”
红衣女子从腰间解下一块玉牌,笑道:“公子不愿再送我们一程么?”
杜双慈解释道:“公子不行夜路。”
那女子也没再为难,而是大方的将玉佩递给杜双慈,含笑清言:“能乘公子之船,必聚难得之缘,名也不敢造次多耽。只是世人皆慕公子之高,名亦不能免俗,今日未有六金,请以玉佩做抵,若蒙公子不弃,他日以此佩移足千都夏侯府,名必扫尘以待。”
这番话,差点把杜双慈说晕了。
紫衣女子直接对着殿下再行一礼,沉声道:“他日公子世出,吾必奉汝之愿诚待之。”
说着,她也留下一块墨色玉牌,不再纠缠,两人下船清洒而去。杜双慈手中僵僵的捧住两块玉佩,一白一墨,在日光下闪耀着动人的光。她看着有点刺眼。
殿下头也未回,更没看过那两枚美玉,执伞下船,往回路慢走。杜双慈将手放下,提着今日在镇中新买的布匹米粮默默的跟上去。走了几刻,还是忍不住与她说话:“逐澜,为什么你从不解释你是女子?”
殿下突然停住身子,静静的望向她,杜双慈猛然对上她绝美的容颜,差点一头撞上去,便听见她空冷的道:“本殿之身,与一介凡人何干?”
“少些误会……”
对着她墨黑无边的眸子,剩下的话杜双慈出不了口。讷讷的低着头,将手中两块玉佩递过去:“这是她们送你的,你拿去,或许以后用得着。”
殿下眸中翻出墨冷的光,空声命令:“扔。”
“什么?”
杜双慈有点没听懂,手中还拽得紧紧的,抬头傻傻的望住她。逐澜长眉倏然一掀,冷冽的气势铺卷开来:“杜双慈,你敢拿这一介凡物来侮辱本殿。再不悔改,本殿必不赦你之罪。”
杜双慈明明的感觉到她发了怒,一时彻底呆住。她心中何尝没有酸涩,想到人家仰慕她,出手就是这样的宝玉,而自己只是搬了一堆破锅烂碗去她家。别人送她的东西,她又怎么敢随意取舍,她不过是代为转交,如何又侮辱她了?
“我没有……”
杜双慈低下头,无力跟她辩驳,更不敢看她一双幽暗黑眸。
逐澜挥袖,杜双慈手中两块玉佩顷刻化为玉粉消失不见,她的空音就像从九幽之空倾泻而来:“如若再犯,永世不为本殿之人。”
她转身而去,杜双慈茫然抬头瞧着她冷酷无情的背影,实在有点不知自己错在哪里。她本也不知她身份之高何处,本也不知送这么两块玉佩对她就是侮辱,本也,不想收这些东西……
眼看她越走越远,杜双慈连忙提脚跟去,不由委屈大吼:“你就知道怪我!我怎么知道你要什么不要什么?我怎么知道哪些东西该收不该收?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从来没跟我说过一句!你要我怎么做?我不如你智慧,所以我才跟着你当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