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户绾依例检查百里弥音后背的创口,但见她的伤口已完全无碍,甚至边缘较先愈合部分的疤痕亦逐渐淡化。户绾不禁瞠目结舌,偌大的创口留下的疤痕理应成为终生的烙印,怎区区十数日的恢复犹胜十数年的程度。户绾七年前心口受了箭创,疤痕至今狞目,长在身上,比记忆更牢固。卜旦晚她三日受的伤,至今方才结好厚厚的痂,对比之下简直霄壤之别。户绾甚是好奇百里弥音身上藏着什么奥秘,肌理再生能力竟达到如此境界。更令户绾震惊的是她断了的尾指恍惚滋长了一些,只不过筋骨修复速度远不及肌理罢。断骨还能再长,户绾闻所未闻,暗道她怕真是个怪胎,壁虎精转世亦说不定。
“绾儿明知我的伤势早已无碍,却仍要隔三差五解我衣裳,莫不是籍由查看伤口占我便宜罢。”百里弥音眼底的狡黠之色一闪而过。
户绾闻言,耳根忽地浮出淡淡绯色,低眉垂眸绞着衣袖羞赧道:“休要胡言,我只是看你身背,怎......怎可算占便宜。”
“哦......那你要看哪里才算占便宜?”
“我乃以大夫的名义察看伤患伤势,伤口在哪便看哪,何来占便宜一说。且莫说你我同为女子,纵是对待卜旦横亘着男女授受不亲之束约,然医者眼里无性别,当不拘小节时自当权且而为也。”户绾说得是义正词严,神情却扭捏。
“对你而言,我不过是伤患?”百里弥音低缓道。一双沉静的眸子忽而变得炽热,直勾勾盯着户绾,颇具咄咄逼人的气势。
“自然不是,你......明知故问!”户绾细声细气的回答里夹杂着一丝羞嗔,不经意间媚态徒生。
百里弥音见她娇媚伶怜,移不开眼,亦不忍再捉弄于她。眼眸深处那片混沌荒芜的黑暗,被户绾勾抹出一条涌动的莹莹星河,浩瀚无垠。
第14章 黑雾迷境
屋外风狂雨急,屋内流光似锦。
经商议,百里弥音同意李堂道长的建议,决定下墓。一来认为百里南若知道有人进九阶雷池阵定会沉不住气冒险现身;二来得以查勘他此前下墓的路线可有遭毁坏,又闯到了第几阶方抽身而退。两日前,她将《百里氏族通志》交由通识殓文的李堂道长,道是九阶雷池阵内危机四伏,让他牢记地宫路线、机关暗括、毒虫凶兽等,以防意外走散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乱闯。
事关机密,百里弥音段不可能召集手下随同进入,本只想与李堂道长并肩作战,奈何放心不下将户绾托付于他人,且让她随行在侧由自己贴身保护才觉稳妥。如此一来,卫封便如狗皮膏药般缠着大家,甩不掉了。上次找户绾时,他被百里弥音喝止,虽不甘却也不敢跟进去,这次安能错过。
“卜旦如何安排?”卫封见户绾忙着研磨清毒与外伤用药,李堂道长忙着描摹地宫图,百里弥音忙着调拌丹砂染箭羽,各自紧锣密鼓为下墓做准备,独独他无所事事干杵一旁,尤失存在感,不由吱了声引起旁人注意。
“你不说倒差点忘了他。”李堂道长自通志中抬起头,看了看卫封,又看向百里弥音,询问道:“留他在盘草堂养伤?”
“我们四人一走说不准几日工夫,盘草堂轮不得他当家作主,开上几服药,让他收拾细软滚罢。”百里弥音兀自忙着手头的活计,头也不抬,森冷的菱形箭头呈亮,却远不如她眼底的锋芒。“便有劳卫兄送客。”
“呃......不妥不妥,我非盘草堂的主人,让我去赶他走未免太失礼了。”卫封一脸愁苦,怎料挖了个坑给自己跳。
“确实有失礼数,不若卫兄留在盘草堂与卜旦为伴,我等便不需为此感到为难了。”
“你们忙吧,我先去给卜旦开个药方子。”卫封眼一翻嘴一撇,瓮声瓮气道。虽知百里弥音不会真以此为由丢下他,然而她不苟言笑的神情却带着无法抗拒的力量,令人不得不服从。布农族人大抵亦有此压迫感,方会对她俯首听命罢。
户绾见卫封出了门,噗嗤笑了声,道:“阿音张狂霸道,人尽皆知,何时拘于礼数制约而感到困扰为难了,无非又拿人消遣罢。”
百里弥音不可置否。
“通志中记载着十数种巫蛊,我看其中一种与瘴气林的坟冢情形相似,莫不是百里南养的针蛊?”李堂道长轻轻合上通志,出神望着桌案,心有余悸道:“若真如此,这针蛊可不比金蛭蛊好到哪儿去。”
百里弥音闻言,眉一蹙,紧接着瞥了眼李堂道长,欲示意他噤声,他却自顾陷入沉思中,未察觉到她的提醒。紧张的神色反而尽落入户绾清亮的眼眸里,户绾心一提,料到百里弥音有事相瞒,不免有些落寞。古墓里莫大的机密亦不曾相瞒,户绾倒要瞧瞧她究竟对自己隐瞒了什么。遂放下药材不动声色径直坐到李堂道长身旁,问:“什么是针蛊,还请道长细细与我道来。”
“蛊分许多种,药蛊可用于救治,你或许有所听闻,而巫蛊则结合巫术与蛊术,诡谲神秘又可怕,通常用于行凶迫害。此前接触的金蛭蛊便是巫蛊其中一种,针蛊亦然,不同的是炼化方法、中蛊形式、迫害程度等。”李堂道长顿了顿,眉心深锁扶案而起,沉重道:“前两日小百里怀疑百里南在瘴气林养蛊,我还不以为然,再仔细想来,刺鼻的恶臭、异常的土冢、后生的死状,与通志记载的针蛊盘扣而合。你我在瘴气林中所见的小山包,实乃腐肉堆砌而成的坟冢,用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