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行骋家装修偏中式,雕花灯打得亮敞,电视机也开着,正在播元宵晚会,白玉桌上四碗芝麻馅儿汤圆软糯香甜,汤碗还冒着热气。
行骋看着他爸他妈,跟宁玺一起进了饭厅的那一瞬间,觉得他们好像本来就该是一家人。
招呼着两个小孩儿落了座,行骋妈妈又拴围裙进厨房炒了几个菜,行骋给他爸拿了蛊小酒出来斟满,三人处一堆倒像极了父子爷仨。
正式开始吃饭的时候,汤圆都快凉了,宁玺端起来一个个地去换热,坐得有些紧张。
行骋待一家四口全坐好了,从桌下伸手过去,捏他哥的手掌心。
他怕他紧张,也怕他多想。
宁玺装的那两碗汤圆,行骋爸妈半个都没动,完完整整地还在碗里,行骋吃了一半发现了,抬起头来去看他爸妈。
宁玺心思细腻成那样,早就也发现了,一张嘴,喉咙跟被什么卡住了似的,行骋又轻轻捏捏他的手。
好凉。
“宁玺。”
行骋爸爸忽然出声,打破了饭桌上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已经有几杯米酒下肚,又手里端着瓷杯递了过去,行骋利索地再斟一杯。
闭了闭眼,他努力压下喉间的一声叹息,抬起头来,用一种宁玺很多年以后都无法描述清楚的目光,看向坐在他儿子身边的宁玺。
“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他话音刚落,行骋妈妈一滴眼泪跌入汤碗里。
碗内水面泛波,映得饭厅的大灯都在其中摇晃。
行骋迅速抬起手,扯了纸递过去,哑着嗓子喊一句:“妈。”
宁玺闭了闭眼,也不知那一晚是哪里来的勇气,也跟着行骋,叫了声“妈”。
哪怕他当时还根本不知道,在他又一次踏上了回北京念书的路途之后,行骋每天的生活就变成了早上读书,下午训练,傍晚跑医院,晚上再凌晨刷题。
直到后来的春夏之交,临近高考的前一个月,行骋的篮球袋还背在背上,手上提的水果滚落了一些在脚边,病房里没有大姨,没有医生,没有其他人,只有行骋和宁玺妈妈。
行骋像当初宁玺出发去北京的前夕那样,跪在了病床前。
那天窗外傍晚的落霞很漂亮,红橙黄紫,如烟交错纵横一片,掩盖着这座城市的夜幕,任由落日余晖点上最后一缕光。
病房里窗帘吹起一角,两个人都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床榻之上的女人鬓发散乱,精神气好了很多,呼吸仍然微弱缓浅,眼神定定地看着自己,行骋脑海里无数次浮现出幼年时对这位母亲的记忆,零碎而,不堪。
元宵过后,高三正式开了学。
行骋一放学就跑进小区里,还没上楼,就趴在宁玺家卧室的窗边儿,往里面扔东西。
宁玺正坐在那儿写字,抬眼就看到桌上扔进来一个校服钥匙扣,刚想伸脖子看看,行骋一下从窗边冒出个头来,挑眉道:“拿去拴你的钥匙。”
“这不是我们学校校服的钥匙扣么?”宁玺拿着看了半天,还有点喜欢。
“对,要毕业了,这东西在各个学校畅销得很,每个学校都不一样,我让任眉带了两个,你拿一个。”
“无聊不无聊。”
宁玺嘴上是这么说着,还是拿了自己的钥匙出来拴,弄好了被行骋抢过去看,惹得他好笑。
行骋就是这样,再怎么偶尔假装沉稳,在他面前,还是大男孩的模样。
他忽然想起来今天行骋他们开学诊断考试,语文才考完,便多问了句:“上午考试感觉如何?”
“这次作文标题是《从生活中发现美》,我开头写得特别好。”
“怎么写的?”
宁玺说完,行骋看了看窗户,都想撑手肘翻进来了,宁玺伸手打他:“走正门!”
行骋收了手不敢硬来,嘴上还是不停:“我哥姓宁,单名一个玺字儿,住在成都市青羊区,石中文科第一名,江湖人称靓丽小学长,穿衣显瘦,脱衣有料,爱好篮球,更爱行骋……”
宁玺想伸手拽他一根头发下来塞他嘴巴里让这人闭嘴,“你真这么写的?”
他一听宁玺这么问,没说话,往四周看了一圈儿没有人,撩帘子翻窗户就跳进去了。
把窗帘一拉,行骋对准他哥的嘴唇就咬上去,边喘边说:“我横起来高考都敢这么写!”
宁玺算是知道他有多横,任他乱亲,翻着白眼骂:“你那文采……”
拉倒吧。
年后的时间过得很快,宁玺得因为学习项目的事情提前几天返校,火车票买好之后去把票取了再揣着,像是看着纸质才能踏实。
他和行骋花了几个晚上的时间去开了两辆共享单车,一路从成都的南门骑到西门,又晃晃悠悠地坐公交车回来。
两个人一起想到高中时那片粉红色的天空,再一起许愿能够再次看到。
春节过后的人们开始忙碌起来,走在闹市区里人群接踵而至,他们被挤在人潮涌动中,肩膀不断碰撞又分开,手还是牵着,从始至终不松开一星半点。
一到夜里,滨江东路的路灯又亮了,宁玺骑着自行车飞驰而过,望着这城市道路两旁落了满地的银杏叶,数着一片两片三片四片,到了石中门口,从小学弟学妹堆儿里,找他最扎眼的行骋。
宁玺走的那天早上行骋要念书,没办法去送,凌晨就爬起来钻进宁玺的卧室,一起洗澡,做 ’爱,困了又睡觉。
浑身被折腾得快要散架,宁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