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忠扯扯毫无笑意的嘴角,谢道:“多谢长官!有件我自己的事,请您示下。”
郑团长摸摸头说:“昨天你进来说的?唉,我昨天有点喝多了,也不知道你说了气啥?一个儿(自己)说了气啥?你说哇,啥事儿?”
“这不眼看进了腊月了。我想请示您,我多会儿能回家?”守忠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哦,这事儿啊?咋?这福享够了?想家了?八月十五不是才回过?”郑团长说着就点了根烟抽着,给守忠让了一根见他不接,就又收回去了,“你说你这后生!连烟也不抽!还像个男人呢?”
守忠笑着摆摆手,说:“受不了那股子味儿!我这也是看自从围城解了后,也没啥要紧的事儿,就想着过年回去看看爹妈。要是您还有什么吩咐,我就写封信说不回去了。”
“哦……”郑团长边抽边摇头晃脑地看了会儿戏,随着众人叫好喝彩了一番,又喝了一口茶,这才缓缓道来,“这样,虽说眼下也没什么要紧事儿,可也不能不防备着。这要是一下来个紧急军令,我把你叫回来吧?显得这长官连个年也不让过。就多待上几天,等过了小年,二十五六再回,咋也得过年呢哇?”
“谢谢长官垂爱!”守忠又立正敬礼。
郑团长见了笑着又把他按回凳子上,说:“甭价动不动敬礼,这出来听戏闹上这么大的礼节,让他们笑话呀!坐着看戏哇!”
知道不能早回家,守忠也歇了心。戏散了又陪着长官吃饭喝酒打麻将,直待到天快黑了才扶了喝得醉醺醺的郑团长回到驻地。他无奈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自言自语道:“也只能明天去给大哥拍电报了,眼下是回不成了。”
守义在这边也是等着这点儿饷钱,迟迟没法动身回家。芸香却高兴了,虽然脸上不敢太露出来,心里却欢喜得紧。自从成婚以来,两人这样朝夕相对一共也没几天,又不用伺候婆婆张氏,就一心过自己的小日子,芸香每日变着花样的做了吃食两人品尝,或出了大街到处逛,从大铁桥上来来回回也不知道走了几遭了,晚上就缠着守义倒古(讲故事),到最后往往不是她听得睡着了,就是守义讲得迷糊了。几天过后,守义就说啥也不给讲了,天黑了吃过饭就要睡,芸香开始很是不解,不情愿地睁着眼躺下也睡不着,后来也明白过来,只是红了脸偷笑。
就这样一直到腊月二十,军需官老赵才拿着饷钱专门坐了火车从归绥来了一趟,又把明年的事安顿(嘱咐)了一番,还是不能迁厂,先在山里干着。守义听了这话,心里又是一阵不痛快,可也不好说些什么,转念一想:这还是要打仗啊?啥时候是个头儿?
守义把用来买皮子的钱另用油纸包好,先是沉得水瓮里头,看了看还是不放心,又捞出来。又和了点泥,把钱裹上,等晾干了,塞进炕洞里,这才放心了。他又挨家挨户千谢万谢地给那几个没发饷的送了家去,这样忙完也都二十四了。接着守义又和芸香两个出去买了些带回去的吃食年货,给媳妇拉了布料,也顾不得做了,坐了火车回家去,这已经是腊月二十六了。
夫妻两个大包小包的进了门,远远地就听见张婶那爽朗的大嗓门笑了说:“可是个好闺女,人也齐家!关键还能挣钱!这媳妇那儿找去?就定上哇!”这媒人进门,想来是给守忠说媳妇的。芸香笑着对守义说:“这么好?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赶紧上去听听!”说着快步就往上房走去。